颜清悦微垂着眸子，点头肯定道：“或许就是小九所想的这样。”

“可这目的岂不是太过明显了？”

“小九。”颜清悦轻叹着抚着她的发顶道，“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而支持郴王殿下和楚王殿下的官员众多，某些人若是再不用此方法为自己谋划，怕是等郴王殿下再次平定战事后，那个位置就当真与他无缘了。”

“笙儿的意思是，此事并不是二哥或五哥做的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颜清悦微微摇头道，“谁都有可能做这件事，只是目的不同罢了。”

“那若是二哥或五哥做的，笙儿觉得他们是为了什么？”

“皇后娘娘毕竟是皇上的发妻，他们如此强迫皇上废后，为得或许是要使皇上与那位皇子和妃子产生嫌隙。”颜清悦浅声答道，“不过我们能想到的事情，皇上定也能想到的，所以无论皇上是同意，抑或是拒绝，皇上自然都有自己的考量。”

“而小九既然不想参与其中，不妨就不要为此劳神费心了，左右不管结果如何，都影响不了小九。”

第一百三十章

“怎么会影响不了呢？”萧衍微瞪着眼睛说，“此举若是有利于二哥或五哥，我们的处境岂不会很危险？”

“皇上都未提过东宫之位一事呢，小九如此担心做什么？”颜清悦似是觉得好笑般地说，“小九才回京呢，应当好生歇息几日才是。”

萧衍瞧她面色平静，好像当真一点都不担心即将到来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可自己又的确摸不清他们想要废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好暂且将这件事压在心里，先看看后续会如何再说。

只是这么一来，她就暂时没什么事了，一直在暗中调查的那些事也还没有任何眉目，而因着她大哥逝世，处理那些贪官污吏的事亦是被搁置了，所有人的心思似乎都放在了废后一事上。

不过她不想让自己闲着，下午她先带温恒去太后赏赐她的铺子转了转，稍微了解了些情况，又和颐轼商量了一下培养探子该如何做才好，最后才吩咐温恒秘密去府兵中挑一些年纪较小的、家中又没有什么亲朋好友的、且能放心信任的人，交与颐轼去培养训练，最好是能尽早将这件事情办妥，还要不被别人察觉发现。

具体的事宜，萧衍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只同他们二人说，若是有需要银两的地方，尽管告诉她，无论数目大小，她都会想办法解决的。

等到了日头西沉之时，萧衍才忙完回了主院，用过依然十分丰盛的晚膳后，她和颜清悦一起坐在院子里吹着凉风赏月闲聊。

而对于她要培养探子的事情，颜清悦只字未提，就像是完全不想过问或插手的意思。

这一点萧衍还是十分开心的，除了让她感觉颜清悦终于不把她看作是小孩子了以外，还有就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虽然颜清悦什么都没有说，但她知道她暗地里帮了自己不少，可自己总不能永远做一个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的‘小白脸’，毕竟颜清悦也不可能真的时时刻刻都守着她、陪着她，一直替她解决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情，她还是要慢慢试着自己去做的，争取能尽早独当一面才好。

聊着聊着，两人忽然提起了上午萧衍和萧文翰说，想要去城外烧香拜佛一事。

“笙儿，我们何时去一趟明月寺吧，我想去替八哥问问姻缘。”

“嗯？肃王殿下为何不一同前去呢？”

萧衍仰头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月儿，一贯澄澈的眸中含着些许复杂的神色，轻声答道：“八哥近来身子不适，经不起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所以就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颜清悦侧目看了她一眼，握住她垂放在躺椅旁的手，温声细语道：“小九想何时去，我们就何时去，好吗？”

萧衍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声音忽而变得有些低：“那不如就明日下朝之后去如何？”

颜清悦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柔声答应道：“好，都听小九的。”

月亮渐渐被一大块云朵遮住了，院里一下变得有点黑，萧衍一时适应不了，连就在身旁的颜清悦都看不清了。黑暗虽不会让她觉得心慌，但也不适合继续留在院子了，她便打算唤人点一盏灯送来，只是刚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道温润柔和的声音问道：“小九想要去做什么？”

“这月儿都要歇息了，我们也该回屋歇息了。”萧衍笑容极浅地应道，“我想找人点盏油灯送来，不然如何回屋呢？”

“不必麻烦了小九，我看得见的。”颜清悦说着站起身，把她从躺椅上抱下来，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地往主屋的方向走。

这么摸着黑走，萧衍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尽管颜清悦走得很慢，可她跟在后面还是怕一不小心会踩到或撞到什么，整个人几乎是心惊胆颤地挪回屋子的。

等屋内点亮了一盏灯，看着那跳跃的火光，她才放松下来，坐在桌前倒了两杯水，端着其中一杯小口啜饮着，一边偷偷捏了捏有一点发软的腿。

颜清悦铺好床后，才注意到萧衍满头冷汗，走近了些，动作轻柔地替她擦着汗，婉声问道：“小九为何出了这么多汗？可是觉得热了？”

萧衍轻咳一声，觉得不好意思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疑惑：“不是热，是因为方才摸着黑进来有点怕，笙儿难道都不害怕吗？”

颜清悦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干脆停了下来，一面收着帕子，一面在萧衍身边坐下，声音淡淡地回应道：“为何会怕呢？习惯了便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萧衍放下茶杯，手覆上那只柔荑轻轻地抓着，犹豫纠结了许久，才问道：“可是笙儿为何会习惯这种事情呢？”

屋内忽地陷入了沉默，一直注视着颜清悦的萧衍这次看清了她眼底的晦暗之色，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

她本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刚想开口将这个话题揭过，却听那冷冷清清的声音应道：“因为我曾因黑暗恐慌过，所以我不想再感受一次那种害怕的感觉了，之后便有意学着去适应它，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

萧衍呼吸一窒，喉间也有点发紧，她想要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指尖不由握紧了些，出口的声音更是哑得不行：“笙儿，往后我都会在的，再也不会让你遇见那种事情了。”

“我知道小九会在的。”颜清悦反倒是宽慰般地用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手背，低声道，“不过我已经不害怕了，小九不要担心。”

萧衍张了张嘴，好久好久才说出一句带着歉意的话：“对不起笙儿，是我出现得太晚了……不然笙儿就不用……”

“这些与小九没有关系，小九不要总是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感到自责。”颜清悦的食指轻抵着她的唇，摇头柔声道，“于我而言，能与小九成婚，能以小九夫人的身份陪小九到老，就已经足够了。”

萧衍咬着下唇，用力得嘴唇都有些发白，空着的那只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不少，眼中的心疼懊悔之意几乎没办法隐藏。

为何那时她不多问几句，为何她不问她怎么独自待在宫里，为何她就那么走了，留她一人待在那里……

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询问她的过去？为什么将那些陈旧的伤疤揭开，再令她难受一次？

只要她们能在一起不就够了吗？她为何会这样，过去发生了什么重要吗？

“傻小九，你又在瞎想什么呢？”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后唇上便多了一个温软的触感，慢慢划过她的唇瓣，迫使她松开了紧咬着的下唇，一遍又一遍如同安抚一般，将她从自责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呼吸渐重之时，那触感又悄然退去，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发红的脸庞，声音也不太平稳：“小九不要用旁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更不要为此感到自责，小九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了。”

颜清悦稍停了一下，换了一口气继续柔声细语地说：“我从未怪过小九，亦未觉得小九出现得太晚了，小九出现得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

“不过……”突然她话锋一转，轻捏着萧衍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脸蛋说，“小九若是再傻乎乎得这么伤害自己，我可就要生气了。”

萧衍吃痛得“嘶”了一声，忙双手合十地求饶道：“疼，疼，笙儿我错了，往后我保证不会了好不好？”

颜清悦微眯着双眸，眼神带着几分危险之意，“好像上一次小九也是如此同我保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