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底浅藏着几分心疼，替萧衍夹了几筷子回锅肉，又夹了一个鸡腿放在自己碗里，慢慢地将它撕成了一条条鸡肉丝，然后把碗放在了萧衍的面前。

近段时日，除了刚出发几日偶尔还能补些野味外，她们唯一吃到的肉就是在船上那几日的海鱼了，要么就是粥里细碎的肉干，吃得的确不太好。而对于不喜吃素偏爱荤食的萧衍来说，这种日子也不知道有多难熬，难为她什么都没说还受了这么久的苦。

颜清悦侧目看见她停下进食朝自己笑的模样，心底微微刺痛了一下，回以她一抹淡笑，心里却冷然地想着是该早些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

饱餐一顿后，萧衍餍足地摸着微鼓的肚皮，小口饮着果茶，让温恒和洗砚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回汴州，又叫小二送两桶热水到房里，而后便与颜清悦一起回了二楼的厢房。

等到热水送来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让颜清悦帮她把脸上的妆卸掉。

“笙儿，这弄着真的好不舒服呀，你这么久是怎么忍耐过来的啊？”萧衍乖乖地坐在颜清悦对面，闭上眼睛任由她擦着自己的脸，带着几分抱怨地问道。

“小九只是还未习惯罢了，待习惯后就不会这般觉着了。”颜清悦温柔地用沾了药汁的帕子擦拭着她的眉眼，声音轻柔地回应道。

“是吗？”萧衍有点不太相信，嘟嚷道，“可我不想笙儿习惯这种事情。”

“很快小九就能让我不用再这样了，不是吗？”颜清悦嗓音里含着几分笑意地说，话语里全然是对萧衍的信任之意。

“嗯……就快了。”萧衍低声念了一句，似是在同颜清悦保证，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会尽快将这里的事情都解决的。”

“我相信小九。”颜清悦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声音柔婉地说，“不过小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慢一些也没关系的，好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关系的，若是再犹豫不决地拖沓下去，此事还有多久才能解决？”萧衍眉间鼓起一座小山包，声音也沉下去不少，“笙儿也知道，拖得越久对大哥就愈有利，于我们而言就愈不利，且两州的百姓又能等我们多久？他们何其无辜啊？为何要做这权利相争的牺牲品？”

颜清悦见她越说越激动，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抱住了她，柔声抚慰道：“小九乖，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小九莫要如此强迫自己，有任何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帮小九一起解决的，小九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小九还有我呢，不是吗？”

颜清悦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萧衍的情绪波动就更大了，连声音里都带上了些许哽咽：“笙儿总是这么同我说，那笙儿不也是将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吗？笙儿这般难道不觉得累吗？我每每想到笙儿遇上如此无用的我，我都替笙儿觉得累。”

“小九不许这么说自己！”颜清悦紧紧地搂住了她，似是有些生气地说，“我的小九怎么会无用呢？在我眼里，小九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小九若是这么说，岂不是在说我没有眼光？”

“笙儿，你不能总是这么安慰我的。”萧衍眯了眯酸涩的眼睛，心间就好像堵了一团不知名的东西，令她呼吸都有点费劲，嗓音也沙哑低沉了不少。

“我不是在安慰小九。”颜清悦叹息着说，“小九怎么总喜欢妄自菲薄？小九如今才多大？参与这朝事又才多久？余下的王爷在小九这般年纪的时候，又有何功绩了吗？”

说着她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便放柔了语调继续道：“小九，你不能总是拿自己去和年长者比较，他们经历的事情更多，自然会在诸事上经多见广，可他们也是从小九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也会有像小九现在这般的时候，而小九终有一天也会变成他们那样的，小九不必着急。”

“可笙儿不也才虚长我三、四岁？但笙儿思虑就比我周全得多，想得也会更远一些，我好像无论做什么，都会落在笙儿后面许多，无论我怎么追，都赶不上笙儿的步伐。”萧衍吸了吸鼻子，很是挫败地说。

“小九，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颜清悦轻抚着她的后颈，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眉心，柔声细语道，“无论那代价是多还是少，我都不想小九承受，我只想我的小九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旁的都不重要。”

“且若不是他们次次相逼，早在小九与我定下婚约之时，我就想带着小九远离那满是是非的京城，去一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小九一直想要的生活。”颜清悦凝视着那双红彤彤的桃花眼，心疼得轻声道，“小九，事情是处理不完的，一件事情的结束，便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始，它就像是一个圈，你若总是在里面走，就算把自己弄得再疲惫不堪，也还是在里面不曾走远，不如跳脱出来，只做好自己的事情，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好，旁的都不要去理会。”

“小九总是想得太多太远，才会如此的累，若小九只想着眼前之事，不管我们是如何，那待到事情结束后，不也相较于原来的自己，要成长了许多吗？如此便就够了。”

“不够的。”萧衍摇了摇头，低声道，“那我答应笙儿的事情，岂不成了一纸空谈？”

“嗯？小九指的是什么？保护我？还是要带我离开京都？”

“都有。”萧衍轻声应着，“若我不够强大，如何能做到这些？”

“小九。”颜清悦轻叹着反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我想要得是什么吗？”

萧衍迟疑着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所以我能像现在这般抱着小九，与小九待在一起，就已经很满足了。”颜清悦捧着她的小脸，吻了吻她的眉眼和唇角，动作温柔又缱绻，“小九，我从来不会勉强自己，我所做之事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所以我并不会觉得累，小九亦不要有何负担。”

“可是……”

“小九。”颜清悦轻声打断了她，声音里含着些许的疲惫与受伤，“你每每这么说的时候，会让我觉得很生分，好似小九总是把我们分得太过清楚，可重要的不是事情是谁做的，重要的是小九与我在一起啊。”

“我不是……”萧衍极少见颜清悦这样，觉得又心疼又委屈，“若我一无是处，笙儿知道旁人把笙儿说得有多难听吗？他们说笙儿只不过是将我看作傀儡，想要那后位，想要抢夺萧家的江山罢了。”

“可我的笙儿不是啊……我不想旁人如此误会笙儿……”萧衍的嗓子里就好像含了一把沙子，眼睛酸涩得都快要睁不开了，双手紧紧地揪住了颜清悦的衣衫，“我想要更有用一点，除却保全亲近之人的安危外，更多是想要那些人闭嘴，想告诉他们，笙儿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

“小九，我不在意旁人怎么说的，我只在意我的小九。”颜清悦轻拍着她的背，轻柔地吻去她眼角蓄满的泪珠，婉声道，“这段时日，我见小九为了这些事苦恼烦闷，脸上的笑容都少了许多，我心底可难受了。我之所以想要尽我所能地帮助小九，并不是因为觉得小九无用，而是想要看见小九如以前那般开心地笑。”

“小九若不为皇子，定不会如眼下这般辛苦。”颜清悦轻喟一声，“我的小九合该像月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地活着。”

萧衍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可我若不为皇子，就不会同笙儿在一起了，更不可能同笙儿成婚了。”

颜清悦抬手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眉眼，低叹道：“有时我在想，小九明明已经将我忘记，而我却自私地接近小九，这才害小九的生活变成现在这样……或许在我意识到小九不记得我时，就应该放弃才是，这样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事情了。”

“不是这样的，笙儿怎么会这么想？”萧衍着急忙慌地否认道，“就算没有笙儿，想必他们也会如此对我的，反倒是因为有笙儿陪着我，我眼下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不然我怕是早就如同三哥一样了，或许只会更惨……”

“傻小九，怎么会呢？”颜清悦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润轻柔地说，“你看怀王殿下与肃王殿下不就未曾参与到这纷争中来吗？”

“那也只是暂时的，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精力，全都放在最有可能争夺储君之位的人身上，这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对付八哥他们，等到了最后就说不好了。”萧衍垂下眼脸，拇指的指甲无意识地扣着另外几根手指，声音低低地说，“笙儿不必总是安慰我，许多事情我心里其实都知晓的。”

“我不是在安慰小九……”颜清悦的余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伸出手温柔地捉住了她的手指，带着几分无奈地责备道，“小九若是再扣下去，手怕是都要出血了。”

萧衍抿紧唇瓣，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那修长的手指上当真有一抹殷红色，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好像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笙儿方才所言……是想放弃我了吗？”

“笨。”颜清悦眉心轻拧，曲起食指稍用力地在萧衍额头上敲了一下，“我既然已经自私得这么做了，为何还要放弃小九？”

说着她重新将萧衍搂进怀中，声音低柔地耳语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小九的，小九也不要想着离开我。”

“笙儿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笙儿？”萧衍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极浅的笑容，轻声细语道，“我巴不得一生都赖着笙儿呢。”

“小九。”颜清悦低声唤道。

“嗯？”

“小九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不要去在意旁的，也不要多想。”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