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知,供词指证的是您通敌卖国、谋权篡位?”
木刨子哐当落地,太子急着起身,顾不得抖去身上木屑,脸色刷白站在裴少淮身前,声颤道:“孤……孤何至于如此,又岂会如此?”
他岂会卖国,又岂敢卖国。
他以为手下人只是从闽地捞些银子。
裴少淮没有留情,继续说道:“陛下这段时日心力交瘁,不是因为殿下犯了错,而是殿下错而不自知。”
撇了一眼地上的木匠工具,又道:“陛下禁足殿下,不是叫殿下待在宫里安心做木工,而是叫殿下好好反省,究竟被属下臣子打着名头做了多少歹事。殿下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谈什么‘辜负了父皇的苦心’。”
太子背过身,背对着裴少淮,也背对着窗户外打进来的光,道:“孤需要些时日。”
裴少淮作揖行礼,道:“臣等候殿下的传召。”
有了太子的配合,再加上手里的账本,至少可以把东宫查个清楚,挖出藏在太子身边的奸佞。
……
东宫还在反思,淮王那边继续发难。
隔日,大兴县衙有妇人一头撞在鸣冤鼓上,以死明志,血书状告侯氏兄弟强抢民女、强纳为妾。
侯氏兄弟正是太子乳母客氏的一对儿子,仗着一句“我娘可是太子的乳母”到处为非作歹。
因牵扯东宫,案情移至顺天府衙审办。
顺天府尹带人搜查侯家住宅时,查出十余箱没来得及送入东宫的木质部件,个个雕琢细腻。
这当中,竟有一架缩小的髹金雕龙木椅,采用金丝楠木所雕,须弥座上九龙盘浮,通体髹上黄金。
若只是用木头堆积寻常宫殿,何须这么一架龙椅?顺天府尹速速将此事上报了朝廷。
究竟是不是太子让人雕刻的龙椅,不得而知。
犯人供词,皇帝可以替太子压着,可这宫外发生的事,话传到御书房的时候,在宫外早就传开了,如何能压得住?
百官间议论纷纷纵容恶奴仗势欺人,这是失德。私造龙椅,这是不孝且犯上,乱了父子之道、君臣之义。
此时还无人上折废太子,但朝中的风向已隐隐走偏,加之淮王簇拥者的造势,使得换储的呼声渐渐大起来。
若是让臣子们再知晓证词的事,只怕燕有政的太子之位不保。
考功司里,裴少淮正在踱步沉思应对之策。
客氏和她那两个儿子,必须好好查一查,看究竟做了多少歹事,依律处决,否则不足以平民愤。倘若太子还有什么“怀仁”之心,裴少淮便只能另换一条路走了。
至于那架“龙椅”,裴少淮以为是陷害居多。太子对皇位尚且兴致缺缺,岂会急于雕一架龙椅?
正此时,有个同仁提着衣袍急匆匆跑进来,面带焦色,喊道:“裴郎中,你快赶紧去六科衙门看看罢。”
裴少淮不明所以,问:“怎了?”
“你二弟他跟人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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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节=
第233章
少津性子是冲了些,但毕竟是读书人,怎么会跟人动起手来?
裴少淮顾不得想其他,匆匆跑往六科衙门。他一边跑一边卷起宽袖,打虎亲兄弟,若是少津吃了亏,他少不得要上去一展身手。
前来传话的同仁跟在后头,看见裴少淮在卷衣袖,一边喘气追一边喊道:“裴郎中,我来是叫你去劝架的。”
“先打了再劝。”
到六科衙门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是少津带着兵科与吏科、工科打了群架,兵科人数不占优,却好在年轻人居多,这种推推搡搡,一个顶俩。
是少津领头先动的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等必上奏皇上,参你一本。”那人提着脱臼的右手说道。
“你只管参,我敢打你又岂会怕你参本。”裴少津说道,“你可得好好琢磨好好写本子,叫人看看你是何等虚伪、在人背后指指点点的。”
少津虽打赢了,却也没讨到太多便宜,只见光洁白皙的脸上,嘴角有一块淤青,脖子上上也被人抓了几道痕。
一面是儒雅似水,一面是冷傲不羁。不打不知道,打了一架才发现,裴家兄弟不光嘴皮子厉害,拳头功夫也不赖。
吏科人见裴少淮过来了,目光有些躲闪,不知谁嘀咕了一句“有其兄必有其弟,前者不正后者歪”,一下子又挑起了裴少津的怒火,他目光四下搜寻嘀咕者,喊道:“是哪个拳头不硬嘴巴硬的?”
吏科、工科自知理亏,两科长官适时从衙房里走出来,对属下喊了一句:“手头的公事都办完了是吗?”众人得了台阶,悻悻退去。
“伤得重不重?怎么跟人动起手来了?”裴少淮问道。
“没事。”少津把脸别开,“回到府上再说。”怒气未消。
回到伯爵府,沈姨娘、陆亦瑶听闻少津打架受伤了,紧着眉头匆匆赶来。
沈姨娘一边替少津抹膏药,一边心疼问道:“在衙门当差,怎么还能跟人打起来?”
少津没说话。
裴少淮有些不好意思,帮着解释道:“津弟是因为我才跟人打起来的。”
沈姨娘瞬时换了神态,直问道:“打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