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1 / 1)

哒哒

黎书雁的皮鞋在木制楼梯上显得格外响,她扶着扶手下到一半,好像忽然就不想再继续了。

曾曼文站在一楼,仰头看着楼梯上的黎书雁。

“叫人。”黎少将命令道,“以后这就是你母亲了。”

黎书雁冷冷地看着曾曼文,视线把她从头到脚打量,嘴角平直的线条没有变过。

黎书雁迟迟不开口,黎少将觉得很没面子,他警告似的干咳一声,黎书雁依旧不为所动。

曾曼文笑了,眼角眉梢具是风情。

她向着黎书雁的方向伸手,掌心朝上,是当下新潮的握手礼。

“你好,我叫曾曼文。”她说。

声线挺清冷的,一点都不谄媚。

曾曼文的右手悬空了半分钟,久到空气中的难堪几乎要化为实质了,黎书雁忽然有些心虚,这是她第一次端出大小姐的架子压人。

但是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妄图取代她母亲的位置呢?

曾曼文是吧,黎书雁把这个名字在舌尖上过了一圈,突然升腾起一股自己都陌生的恶意。

她粲然一笑,对曾曼文喊道:“曼娘。”

“胡闹!”黎少将第一个不答应。

这两个字好像天然带着桃色,像是风月场合里那些下海女子的花名,黎少将偶尔也会这么喊曾曼文,但那都是在夜深人静情难自已的时候。

曾曼文依旧笑着,好像完全不以为忤,她终于把空悬的右手放下,深深地看了黎书雁一眼。

黎书雁手上抱着的那本书有藏蓝色的硬纸壳封面,书名有一半隐在黎书雁的袖子里,露出的几个字是:“自然哲学的......”

曾曼文知道后几个字是什么,她曾经也在另一个小姑娘的书架看到过,当时那人还让她翻了翻,上面全是不明就里的数字和字母。

《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据说是她的启蒙读物。

那个人慷慨地让曾曼文在她的书房里随便选,可是曾曼文对于数学没有半点兴趣,她看过所有东西就能记住,对于曾曼文来说,看那人的数学密码学藏书简直就等同于往自己的脑子里倾倒废料。

想起那个家伙,曾曼文眼间低垂,浓密的睫毛挡住眼神,可温柔却像水一样溢了出来。

被黎书雁看了个正着。

Cut!

导演喊了卡,第一场戏到此结束,黎书雁和曾曼文的初见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实现,彼时的两个人还不知道命运已经把两人捆绑在一起。

之后导演又让傅笙保持着动作,补了好几个其他角度的镜头,一通折腾下来,傅笙的手臂已经隐隐作痛。

傅笙凑到导演的监视器前,一边看自己表演的镜头回放,一边偷偷地甩手放松。

毕竟手臂一直保持举起的姿势还是很费力的。

“姐姐不行啊。”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了,她把傅笙的手臂抱在怀里,不轻不重地帮她捏着紧绷的肌肉。

向晚一边捏,一边冲着傅笙挤眉弄眼地暗示道:“以后这种粗活累活还是老老实实交给我吧。”

傅笙:“......”

傅笙假装没看懂向晚的性暗示,专心跟导演讨论戏,这次的剧本和《女帝》那种能随时调整的不同,因为是真实事件改编,剧本基本是定死的,不存在因为编剧有了心灵感就临时改走向的可能,只能演员自己去揣摩剧本的暗示,把自己往角色身上贴。

剧本的时间线比较跳,导演拍戏时需要考虑布景场地的问题,往往还不能按照剧本的顺序来拍摄,就显得更跳跃了,就比如说现在布置好了黎少将公馆的整体布景,那就要把公馆里的戏一口气拍完才行。

好在,这位导演本人的习惯是尽量尊重时间线,哪怕是跳跃拍摄也尽量按照时间先后来,下一场就是曾曼文嫁进黎家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的情节,这中间发生的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都被导演跳了过去。

傅笙向晚等主演重新化妆做造型的时间里,场务小哥把黎少将公馆的布置进行了微调,从桌面上的瓜果摆设到房间里的光影变换,窗台上花瓶里插的鲜花全换了个遍,等傅笙换好造型出来,现场已经重新布置好了。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时间流逝的痕迹。

外面天色已晚,导演关掉了现场额外的补光大灯,就开着公馆里昏暗的老式电灯,留声机里放着暧昧的靡靡之音,傅笙一脚踏进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当真回到了两百年前的岁月。

外面炮火连天战事吃紧,物资供应越发紧张,粮价一天三涨,而黎少将家里还如同战前一样,曾曼文甚至还能每晚端着一杯红酒在客厅里跳舞。

她对着顶灯摇晃手里的红酒杯,看殷红的酒液在杯中摇曳,高跟鞋踩在昂贵的地毯上,踏着节拍转圈圈。

礼服裙摆转开,在羊毛地毯上绽开一朵娇艳的花,曾曼文闭上眼睛,好像整个人融化在暧昧甜腻的空气里。

黎少将不在家,黎书雁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曾曼文就把客厅当成了舞厅。

音乐断掉,留声机被人关掉,曾曼文睁开眼睛,看到黎书雁正冷冰冰地站在留声机旁。

“你好吵。”黎书雁说。

曾曼文好像真的喝醉了,她双眼朦胧地看着曾曼文,像是一时间没认出来她是谁。

高跟鞋踉跄,曾曼文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在黎书雁面前两步的地方曾曼文果然不小心崴了脚,整个人向前扑到黎书雁怀里。

黎书雁抱着曾曼文,两个人贴的极近,她几乎能看得清曾曼文眼底湿润的水意。

像是高冰满水上好的玻璃种翡翠。

略带脂粉气的白花香钻进黎书雁鼻子里,甜腻腻软乎乎的,让黎书雁不知所措。

“哈哈......”曾曼文笑出了声,她伸出修长的食指在黎书雁鼻尖轻点,手指上沾着丝丝缕缕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