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及,都变成了浓墨般的黑色。宝扇微翘的鼻尖,正抵着宇文玄的胸膛。宇文玄的衣袍很凉,或许是在王府里漫步的时间久了,夜深露重,衣袍也跟着染上了凉意。宝扇稍一侧首,便将脸庞贴在了宇文玄的胸膛上。真真奇怪,衣裳这么凉,却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胸膛里传来。
宇文玄的手,仍旧放在宝扇的纤腰处,他虎口处带着茧子,过去便是用这只手,握着长溟剑,砍下了不少人的脑袋。如今这只手,却握着世上最柔软的物件。
宇文玄的双目,敏锐又肆意地丈量着宝扇腰肢的长度果真如他预料的一般,只需要一掌,堪堪可握。
那只带着热意的手掌离开了宝扇的腰肢,她还来不及放松吐息,宽阔的手掌已经绕到前方……
宝扇心尖发颤下一步,这手掌又会落到哪里?
深夜漫漫,她被宇文玄揽在怀里,惊惧之下,还要打起精神注意宇文玄要对她做些什么。可即使要做些什么,宝扇也只能默默承受,毕竟宇文玄是王爷,是这王府唯一的主人。宝扇自从被卖进王府,在卖身契上按下红印时,就已经是宇文玄的所属物了。即使宇文玄要弄些什么狂风暴雨,雨打海棠来折磨她,宝扇心中晦涩:她也只能忍受,甚至若是宇文玄有所要求,还要绞尽脑汁去费力迎合。
两根手指并拢,移动到宝扇的腰间,只轻轻一扯,宝扇腰间的系带便被轻松解开。宝扇今日所穿,银褂青裙,青裙失去束缚,只变得宽松些。但是上身的银灰小褂,被宇文玄扯红绸的力气一带,上头的几枚小扣,便尽数散开,宝扇甚至来不及反应,小扣便没入了草丛中,再寻不见。
宇文玄已经松开了宝扇,此时她站在月光下,衣襟大开。近来宝扇贪凉,内里只穿了一件春暖海棠的朱红色肚兜,银灰色小褂尽数敞开,里衣遮掩不住皎白的雪肌玉肤,修长的脖颈下,是春色无边。宝扇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遮掩,还是放任不管。纠结之下,宝扇用玉指紧紧攥着小褂的下摆,头颅垂下,以此掩饰滴血的脸庞。
宇文玄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缓缓,如同瞄准猎物般,打量着宝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常年在战场厮杀,听得最多的,除了敌人的惨叫和哀嚎,便是军营里的荤话。那些兵将,会聚集在帐篷里,饮着烈酒,说着哪里的姑娘最美,床榻之上的私密话语,姿势手段,也被他们吹嘘般喧闹出来,惹得其余人或起哄,或羡慕。宇文玄素来是不参与的,他知道自己的名声血阎罗。不仅敌人听了畏惧,手下的将士也心中惶恐。宇文玄不喜这些热闹,他独自饮了酒,将上好的烈酒灌入喉咙中,再洒一壶给长溟剑,便足够了。
男欢女爱之事,宇文玄略有耳闻,他只觉得自己不需要女人,只要一柄剑就足够了。曾经有好事之人,认为宇文玄不贪花好色,是因为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
“只要一次,保准王爷您流连忘返,只觉得这世间没有白来。”
说话这人两眼发黑,明显的气血亏损。宇文玄眉头微拧,虽然不喜这人一副獐头鼠目,油嘴滑舌的模样,但着实好奇他话中所说是真是假。只是当几个轻纱半露,浑身脂粉味道的女子进屋,还未靠近,便被宇文玄一剑砍断桌子的气势惊吓到,整齐地跪在地上,什么花样都使不出来了。
从此之后,宇文玄再也不相信所谓的“人间极乐”“逍遥快活”之说了。
但如今瞧着宝扇,楚楚可怜又不敢反抗的姿态,宇文玄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翻滚叫嚣着,这些血液带着汹涌至极的热意和焦躁,流淌在他身上的每一处,最终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心尖。这种激动不已的情绪,宇文玄并不陌生,面对沾染血迹的长溟剑时,他也是这般快意。可无论是哪一次的快意,都比不上如今那雪白滑腻的肌肤,仿佛与月色融为了一体。
宝扇连眉眼都不敢抬起,更不敢直视宇文玄。她微微扬起的下颌,带着惨色的雪白,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流畅的幅度像极了一只待掌控的小小羔羊。不知道是因为深夜的凉意,还是因为恐惧害怕,宝扇外露的肌肤轻轻颤抖着,只是她不敢伸出手去拉上敞开的小褂。宝扇轻轻抬起眸子,往宇文玄这里瞧上了一眼,不过转瞬之间,她便怯生生地收回了视线。
但那股视线被宇文玄捕捉到,含羞带怨。
她分明在说:好冷的夜晚,为何王爷迟迟不动作。
像极了一朵等待摧残的娇柔花朵,若是真来了疾风骤雨,怕又会是另外一番可怜姿态。
此情此景,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明白该如何行事。
只是,宇文玄是其中的例外。身上的快意让他神色冷凝,这是战场上才会出现的汹涌情绪。瞧着眼前的美妙风景,宇文玄很明白,他并不想要了宝扇性命,只是这快意从何而来,又该如何疏解。宇文玄抬起手掌,眼底发冷。他手掌之中,还握着原本挂在宝扇腰间的红绸系带。
他方才,是用手解开的。
宇文玄脑海中闪过长溟剑的身影,心头悄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若是不用手解开,而是换作长溟剑,用冰冷的剑刃,布帛撕裂的声音定然是极其悦耳动听。
“你便去伺候长溟。”
宇文玄记得,宝扇曾经照顾过长溟,倒也算用心,想起长溟剑上的温热,宇文玄眸色深沉:将她与长溟剑放在一处,也算相得益彰。
见宇文玄没有其他意思,宝扇匆忙伸出手,遮挡露出的无边春色。她颤抖着声音,提起自己的不安来。
“可是,奴婢如今是邓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子。若是……邓姑娘那里……”
宝扇欲言又止,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宇文玄。
王府都说,王爷对邓姑娘最为特殊,虽然得了宇文玄亲口许诺,让她去照顾长溟剑。万一邓姑娘知道此事,认为她是贸然离去,那就不好了。
宇文玄语气更冷。
“你只需照顾长溟。”
宝扇见他言辞笃定,自然答应。见宇文玄抬脚欲要离开,宝扇羽睫颤了又颤,终究大着胆子开口道。
“王爷可否将红绸还给奴婢?”
不是宝扇小气,如今的境况是,她身上的银灰色小褂破了,又受着凉风。至于让宇文玄解下衣裳,给她抵御凉意,宝扇是万万不敢想的,只有冒险将红绸要回来,重新穿上,也能抵抗些凉风寒意。
宇文玄将红绸还给了宝扇。
宝扇并未重新将红绸系在腰间,她将红绸展平,比之做腰带时,要宽阔上两倍。而后宝扇将红绸绕过柔软起伏,松松地缠了一个结。
虽不甚美观,但总算没那么冷了。
而红绸被宇文玄握了许久,早已经沾染了他的气息,此时却被宝扇贴在柔软处,却一副懵懂未觉的模样。宇文玄见宝扇动作,手指微动,只觉得喉咙发涩,冷静下来的血液,又有了叫嚣的气势。
待宝扇抬起头时,却已经不见了宇文玄的身影。她轻舒了一口气,拽下腰间的布袋,重新开始捉起萤火虫。好在萤火虫方才已经被吸引过来,此时只需要将它引入布袋中,便已经足够。
第32章 世界二(八)
宝扇很快捉到了足够多的萤火虫, 待她到了约定的地方,又等了片刻,才看到朝着她跑来的锦绣的身影。
锦绣腰间挂了一圈布袋, 但每个布袋里面的萤火虫数量不多,零星的几点碎光闪烁着,仿佛是在腰间沾染上了层层磷粉, 在深夜中发散着微光。宝扇与她, 共同把装着萤火虫的布袋拢在一起,将捉到的萤火虫粗略数了数, 用作充当烛台,大概是够用了。锦绣见宝扇腰间的红绸, 不知何时绑在了胸口处, 虽然像是因为怕深夜凉意重, 将红绸解开,充作披帛。但是又见宝扇的脚下有恙, 左轻右重,行路时有些踉跄,锦绣心头浮现猜想, 一时间慌乱不已。
这般狼狈模样, 莫不是两人分开之时, 宝扇遭遇了什么不好?
她脱口而出, 问话中尽是慌张:“可是有人欺负了你?怎么会崴了脚, 还破了衣?”
锦绣以为宝扇是遇上了王府里哪个婢子刁难。但宝扇本就心虚,听到这番话,心头慌乱更重,面上一片绯红羞意,轻轻摇着头。
“不曾有人。”
胸腔之下心跳声起伏不平, 宝扇身上的小褂,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雪似的柔腻来。锦绣提着手中的布袋,借助萤火虫的亮光,将那处滑腻看得更仔细了些原本应该整整齐齐待在上头的盘扣,如今却是一个也不剩了。
如此境况,哪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若是说方才,锦绣是焦急多于愤怒,更担心宝扇的身子是否有碍,除了脚可还伤到了其他。如今心头便是被怒火充斥盈满。
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竟然敢对宝扇生出了不轨之心,还这般不知轻重地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