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南星给出评价。

若当真感念他的恩情,为何要咬下那一口。牧南星救过很多人,被救后他们的表情都是诚惶诚恐,是捡回一条命后的轻松,对着恩人千恩万谢,更有甚者,起了以身相许的心思。牧南星不惦记他们的报答,更不会满足对方的少女心思,他只会把他们丢在原地。只有宝扇,不像报恩,反而像是报仇一样,咬了他一口。

在听到牧南星的话时,宝扇脸上苍白一片,她连连摇头,头上的发髻都松散了些。

“我没有说谎,官爷救了我。如果不是官爷出面,我今日……今日”

她泣不成声,似乎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如同再度经历一场噩梦。宝扇只能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红唇被她咬出了血,和已经干涸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牧南星神色暗上几分,本就漆黑如墨的眼眸,此时增加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今日我必定会被那登徒子毁了清白,到时,父亲母亲已经去了,我又遭遇这样的羞辱,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好公子能出现,救我于水火,让我不会凄凉死去。”

正如同梦中那样,被毁了清白,即使张尚口口声声保证会接她进府。可梦中的宝扇不愿,她无法和一个毁了她清白的男人同床共枕,更遑论共度余生了,于是选择去陪父亲母亲。

牧南星打断她的哭泣。

“那你报答恩人的方式,便是反咬一口?”

自然不是。

只是不这样,你一定会把我丢在那里。这话宝扇不敢说,只能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施恩和伤害最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可宝扇只是商人之女,如今更是沦落为一无所有的流民。给牧南星施恩,两人之间的地位悬殊,牧南星想要的都有了,施恩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唯有伤害牧南星,才能让他暂时停下丢下自己的念头。

思绪只在片刻之间。

宝扇脸上愧疚神色更浓。

“我只是害怕,当时不知为何,一时间鬼迷心窍,恍惚之间将官爷你,认作了那登徒子。我心中害怕,怕他再轻薄于我,才咬了下去。”

女子差点被毁了清白,一时间因为惊惧害怕,神情恍惚也是有的。只莫名被人咬了一口,牧南星心中还是有些发闷。

宝扇看出他心情郁郁,一副思索模样。原本哭泣的脸庞顿时焕发神采。

“我虽然是无心,但不小心伤了官爷身体,已是大罪。”

牧南星略一挑眉伤?倒还算不上。

“不如官爷将这一口咬回来,也算让我偿罪了。正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咬官爷一口,官爷还我一口,如此才公平。”

宝扇越想越觉得此举妥当,连脸上尤自挂着的泪珠都来不及擦掉,避开牧南星手上的长鞭,走到他面前。

牧南星初听这话,还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在军营里厮混多年,士兵之间便信奉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道理。只要不违反军规,你打我一拳,我必定要还你一拳。只是等到宝扇走到他面前,牧南星猛然想起,这里可不是在军营,面前的人也不是皮糙肉厚的士兵,而是风吹都要身子发抖的娇女子。

至于宝扇咬他一口,他再还回来?

宝扇因为想到了解决方法,神色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牧南星却突然觉得胸口发痛,那里正是宝扇咬过的地方。当时她扑进他怀里,突然咬了一口。如今……再还回来?

让他咬哪里?

宝扇睫毛轻垂,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官爷的胸口定然会很痛,我方才太过用力。”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官爷待会儿咬回来时,也可用力些。让别人痛些,自己身上的痛便会轻些。”

话说的坚定,身子却止不住的发颤,尤其是那只手,想要护住胸前,却又不敢伸手。

牧南星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宝扇身子纤细,唯有此处,有小丘状隆起,却比之小丘更加圆润。

反咬一口?

定然是会痛的。

男子和女子的力气又怎么能一样。宝扇的一口,即使用了全力,牧南星也只是微微皱眉,若是牧南星的一口,稍微用力,只怕宝扇便要泪水涟涟,哭泣不止了。

“罢了。”

牧南星拂袖而去,只留宝扇一人在屋内。

宝扇掩上门,抱起榻上的被褥,目光悠悠。

牧南星回了房,晚上沐浴时,他褪下身上的长袍。双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沿着疼痛看去。那里果真有一圈牙齿咬出来的痕迹,牧南星伸手抚去,那一圈牙印,可以看出是一排小巧但锐利的银牙。肌肤凹陷的深度,足以证明主人用尽了全力。

真不知道该说是咬的巧,还是咬的糟。这牙印正好在茱萸红的半指远处,咬的规规整整,不偏不远。若是再近一分,饶是牧南星,也不敢断定自己会不会出声喊痛。

沐浴之后,今日,牧南星又加了一盆冷水。

冷水能止痛,功效还算不错。

随从在张府等张尚回来,却左等右等都看不见人影。这才慌慌张张地去寻主子,终于在一处僻静处,找到了疼晕在地上的张尚。见喊了几声,张尚也毫无动静,随从赶紧背上张尚,跑回府中。

张夫人一见儿子晕了,立即哭天喊地,让人赶紧叫大夫过来。大夫两三只银针下去,张尚醒了。张夫人来不及感谢佛祖的恩德,就听闻大夫丢下惊天噩耗。

“张公子的手,约莫是废了。”

“你胡说什么!庸医!废物!”

看到大夫抓起张尚软绵绵的右手,如同没了筋骨,随意摆弄。张夫人差点晕过去,张大人赶来,得知一切之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右手废了,张尚又恨又气,但他心中有另一件更挂念的事情。

“娘,你一定要帮我,必须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