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缓缓回过神来,见宝扇柔荑正抚住她一只胳膊,眉眼中尽是担心神色,便伸出手挽起了宝扇的手,试图和宝扇打着商量。

“去了前院,我们还躺在一处,我知道你喜欢靠窗睡,到时我手脚麻利些,给咱们占一个临窗的位子,可好?”

如今的床榻,宝扇便是临窗而卧,蔷薇苑里的花草树木繁多,一到了夏日,便会有萤火虫在花丛中飞舞,隔着窗上的薄纱,便能看到萤火闪烁,虽然光芒微弱,但聊胜于无。

宝扇羽睫轻颤,薄唇微启,似乎有些难为情:“会不会辛苦你?”

锦绣忙道:“不辛苦。我定然会选个好位子。”

她别无长处,只两条腿生的敏捷,走路跑步都比旁人快上几分。听到宝扇柔声道谢,锦绣心头如同灌了蜜糖,双手紧握,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让她心潮澎湃,壮志凌云。

两人回到卧房,取了行李,临走时还收到蔷薇苑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莫不要以为去了前院,从此便能快活自在了,这有了钱银,也要有命去享不是?”

“就是。”

其他人不见得是想去前院伺候,可若是旁人去了,无论是享福还是遭罪,总归在名义上是升了一级,她们瞧着便心中不痛快。

去伺候的是邓姑娘,但最容易碰到的却是王爷。府上众人皆知,若是一不小心惹怒了王爷,落个身首异处还算是个好下场呢。

宝扇不擅长与人争执,每每与人讲话,只要声音大了些,急切了些,便会带出些颤声来。她声音本就清脆,带着一丝孩童时的稚音,再增添了微微的颤抖后,更在对峙中失了上风。

“王爷不会的。”

刚出言讽刺她的婢子早已做好了宝扇回击,她再明嘲暗讽一番的准备。这婢子双目炯炯,严阵以待,却没想到宝扇两颊桃红,说出了这样软绵绵的话语。

又见宝扇如此姝色,婢子心中微惊,虽知晓王爷并不会被她所迷惑,但心中酸意更甚。

“王爷可是喜怒无常,不会因为你这张脸,而饶恕于你……”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一修长身影停下,他背光而立,玉带长靴,隐约可见衣袍上的金线微闪,而平日里在众婢子面前一贯是厉声训斥,疾言厉色的管家,此时却面容可亲,俯首乖顺的模样。

修长身影很快离开了,管家进了门,脸色变幻成平常的模样,甚至厉色更增几分。

他手轻飘飘一指,便指向了刚才口出狂言,出言不逊污蔑主子的婢子。那婢子吓得立即跪下,还来不及开口告饶。

她不过是一时失言,都怪宝扇,若不是她提起王爷,她又怎么会说出王爷的不是来。

只是她来不及开口,便被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厮捂住嘴巴,再不能说出一字。

“既然看不惯王爷,就发卖出去,哪来的送回哪去吧。”

婢子奋力挣扎,她不想回去,她怎么能回那种地方。只是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被小厮拉扯着离去了。

管家看了屋里的众婢子一眼,目光在宝扇身上顿了顿,出声提醒道。

“谨言慎行,务必刻在你们心中你们两个,快些收拾东西,去前院伺候。”

“是。”

待管家离开了,锦绣才长舒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还好我们没说错话。”

锦绣虽觉得被拉走的婢子可怜,却不觉得她无辜,肆意欺负她人时,何曾想过自己也有今日。

宝扇轻声应是,双眸望着门外,眼底的神色被她尽数掩去。

第26章 世界二(二)

宝扇和锦绣到了前院, 才知道她们同住一榻的愿望落空了。这里不比蔷薇苑,几个婢子躺在一张床榻上。每间屋子有两张软榻, 分列于东西两侧, 软枕棉被一应俱全,小桌上也备有梳洗的铜盆棉巾。

只是被选作贴身婢子的共有五人,而她们只见到了两间屋子。

几人心思不一,脚下微动, 正要争抢, 便听管家说, 让她们把行李包袱先放下, 待邓姑娘挑选过后,再决定她们的居所。

邓浅浅的院子距离婢子的居所不远,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旁边,长满了簇簇清雅的夕颜花。几人被领到一处正厅, 只见一娇俏女子坐在上座, 语气亲近地和管家打着招呼。

“我都说不要贴身婢子了,我自己有手有脚, 不用她们伺候, 管家你快把他们领回去!”

她语气活泼自然, 又带着一丝埋怨,几人不敢抬头直视, 只心里惊讶这位邓姑娘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如此对管家讲话。

管家并没有因为被冒犯而发怒, 恭顺地回绝了邓浅浅的提议。

“这是王爷的意思。”

邓姑娘若是不满, 便去寻王爷,让他把话收回去。

邓浅浅显然是不想去寻王爷的,她两颊微鼓, 颇有些不情愿。

“既然如此,就让她们留下吧。你们可不许随意动我的东西!”

“是。”

众人嘴上应是,心中皆是不明所以,她们做婢子的,哪敢去随意动主人的东西。

邓浅浅从紫檀木椅上站起身来,走到五名婢子身边。她踱步至锦绣身旁,盯着锦绣头上的蝶缠花枝看了许久,口中喃喃道:“不是说只有贵族才可以佩戴金饰,你怎么也能戴?”

锦绣闻言,两腿一软,双膝扑通跪地,一副惶恐神色。

“奴婢不敢……”

邓浅浅双目圆睁,不理解锦绣为何要下跪,无奈地朝着管家偏了偏头。

“我只是好奇发问,也用不着这么诚惶诚恐的罢。”

她心中却暗自腹诽:果真是封建制度害死人。

豆大的汗珠从锦绣额头上滚落,她心中一片惨然,邓姑娘说她逾制佩戴金饰,管家又如此看重规矩,她莫不是要被折磨一番,扔出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