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摇头,唇角带着无奈的笑意:“并无。”
钟太后又问:“那你欢喜何种性情的女子,活泼些的,还是端庄些的,或者”
钟太后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宝扇:“宝扇这般的,如何?”
太后所说,无论是随口一提,还是真有此等意思,宝扇都不敢出声应和。她是舞姬,自然没有挑挑拣拣的权力,莫说是让她指给褚时,即使随手指给哪个侍卫,或者给太监做对食,宝扇都只得乖乖应好,不然就是违背上意。
但宝扇身子轻颤,眼眸黯淡,足以可见她心中的忐忑不安。
听到钟太后的这番话,褚时倒当真扬起眸子,仔细地打量着宝扇。她似乎胆子极小,连脑袋都不敢抬起,一双含水的眸子,静静地盯着脚上的绣鞋。
宝扇这般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女子。
性情怯怯,身姿柔弱,这样的女子,需要人时时呵护庇佑,才不会被欺负。
褚时心中思虑万千,但面上温和:“太后觉得好,自然便是好的。无论什么性情的女子,只要是太后挑出来的,哪个不是人中翘楚,做儿臣的妻子,都是足够的。”
话虽如此,但褚时以为,钟太后并不会将宝扇指给他。毕竟,褚伯玉可是为了宝扇,责怪了两朝大夫。若是得知自己心悦女子,被钟太后指给了旁人……
思虑至此,褚时倒是当真想要开口,让钟太后将宝扇赐给自己。褚时倒是要看看,得知一切的褚伯玉,会不会将那些手段,用到钟太后身上。
但褚时说完恭敬的话语,便垂下眼睑,那副样子,倒好似当真是极其顺从钟太后话语的温顺儿臣。
钟太后听罢,轻轻略过此事,只道挑选妻子这般紧要的事情,还是要褚时中意才是。若是褚时有心悦之人,便可以来寻她求个恩典。
褚时离开时,宝扇还候在殿中。
褚时的轮椅,刚刚迈过门槛,侍卫便接过轮椅,缓缓向前走去。
离开太后宫殿,想起钟太后的那些言辞,褚时只觉得讽刺至极。
心悦的女子?
京城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地嫁给双腿残废,被太后皇帝不喜,注定没有起复之机的王爷。褚时心道,自从他的双腿,被生母淑妃亲手砸断以后,便再没有了争夺机会,彻底沦落成为一枚弃子。
这样的人,合该孤独终老才是。
243. 世界十(十四) 宫廷文里心比天高的教……
褚时走后, 钟太后又留了宝扇半个时辰。宝扇既不多言,只模样温顺地献舞。她在教坊司中练习舞技多年,平日里练舞, 不停歇地练上几个时辰, 已经是寻常事。只是在钟太后面前, 宝扇做出一副柔弱姿态。
初时宝扇舞步蹁跹,好似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蝴蝶,一颦一动皆是动人姿态。但随着时辰渐久, 那轻盈的舞步,就变得缓慢, 甚至有些虚浮。
但即使如此,宝扇也未开口,向钟太后告罪。但宝扇这副饱受欺负的柔弱不堪模样, 让钟太后不禁拢眉。在顺成帝的后宫仍存时,钟太后做过不少张扬跋扈的事情,可如今她是太后之尊,如此为难一个身姿柔弱的舞姬, 未免太过小肚鸡肠。钟太后仔细想来, 宝扇并没有什么过错, 不过是因为舞技高超,惹得帝王频繁关注。
若是如此,便遭受羞辱,岂不是怀璧其罪。
钟太后沉声说道:“好了,我觉得困倦了。”
宝扇脚步匆匆地停下舞步,但身形微微踉跄。那发白的脸蛋,莫说是男子,就是女子见了, 也心生不忍。
宝扇柔声说道:“那奴婢不扰太后娘娘,便先行告退了。”
钟太后轻声应了。
宝扇行至殿门时,刚才引路的大宫女追上前来,眉眼中尽是舒展,不似在殿中那般紧绷。
“你方才的舞蹈,跳的极好。太后娘娘有旨,命我从库房中取来三匹绢,五匹布,让你裁制件新衣裳穿,日后献舞时,也能更好地显示身段来。”
大宫女又道:“只是绢布颇重,我挑几个宫侍同去。”
说罢,大宫女的视线,便在周遭的宫侍身旁飘过。银花连忙抬起头,与大宫女对视。大宫女见状,便顺势点了银花同去。
三人行走至半路,有宫侍追来在大宫女耳侧低语几句。大宫女眉头微皱,转身告诉宝扇:“突有急事,我便不能同去。但库房那边,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你只便进去挑选绢布就是。你”
银花接收到大宫女的视线,忙道:“奴婢银花。”
大宫女微微颔首:“有银花陪你同去。”
宝扇面上无半分不满,声音轻柔,让人听之觉得周身舒畅:“有银花在,自然无事的。大事紧要,姑姑不必担心于我。”
大宫女这才跟着宫侍离开。
待众人散去,只剩下宝扇和银花两人。
两人转身相望,目光相触,皆是莞尔一笑。银花不再拘束着宫中的规矩,如同往常一般,走在宝扇身侧,嘴里念叨着:“挑什么样子的绢布才好,单薄些的,还是厚重些的,颜色淡的,或是颜色重些的……”
宝扇声音绵柔:“到了库房,便能知道该挑选些什么料子了。”
库房看守,早得了大宫女的吩咐,见宝扇和银花过来,便将库房门打开。钟太后的库房,自然是和她的寝宫一般,富丽堂皇。其中又分门别类,让人的视线应接不暇。宝扇被带到一处专门放置时兴布料的摆柜前。
宝扇挑了几匹色泽淡雅的,又选了几匹颜色活泼的,最后择了一匹灯草灰的布料。
银花只觉得不解,她摸着丁香色的薄绢,又碰了碰石榴色的料子,轻声说道:“丁香淡雅,定是极衬你的。可我从未见过你穿石榴这般艳丽的颜色。不过,只要是宝扇你穿,不管是什么颜色的衣裳,都是好看的。”
宝扇唇角浅笑,将石榴色的布料,在银花身上比了比,柔柔道:“我自然是不穿这些颜色的,这是给你选的。”
银花睁圆眼睛,待看到宝扇眉眼温柔,一颗心仿佛都要融化掉了,眼睛盈满了酸涩。银花心道,宫中有人得了赏赐,最多拿些边角料分给旁人,哪里会将一半赏赐,都给了她。不过银花很快想通,她和宝扇,自然与那些人不同。
银花满脸欢喜,围着宝扇说了黏黏糊糊一堆亲近话语,只听得宝扇面颊绯红。但银花看着那灯草灰的布料,不禁疑惑:“这般料子,只有男子会用罢。”
宝扇轻应了声,不待银花追问,便轻巧地转移了话语:“趁着裁衣局还未下值,我们速速赶去罢。”
银花连忙应好,这般好的料子,自然是该使些银钱,拿去给裁衣局去做。银花抱着绢布,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库房,自然也忘记了询问,那明显是男子所用的灯草灰布料,是做什么用处的。
宝扇身份卑微,自然是使不得裁衣局的大师傅的。而且她身上银钱少,只能劳烦刚进宫的小师傅来做。
裁衣局的小师傅,见到宝扇美貌,又性情温柔,他说话也轻声细语起来,连声保证要给宝扇和银花,好生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