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1 / 1)

更深露重,一时半会儿不能收拾屋子。沈刘氏便要宝扇同她住在一屋。宝扇自然点头称好,转身取棉被,铺床榻去了。

待沈刘氏回屋,看到的便是铺得整齐的棉被。宝扇看到沈刘氏,怯怯地站起身来,柔声道:“这棉被太新了,我从未用过……姑姑家里,还有没有旧些的棉被,我不打紧的……”

见状,沈刘氏对宝扇越发怜爱,暗道宝扇过去吃了太多的苦,这才如此小心翼翼。

沈刘氏拉着宝扇,在床榻坐下:“那棉被便是你的,今日时辰不早了,待明日,便将云山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你。云山平日里会念书,你若是睡眠浅淡,便用另外一处远些的屋子……”

宝扇轻轻摇首,眉眼中尽是温顺:“我无妨的。云山表哥学识出众,能听到他亲口诵读,也能让我长些见识。但总有些忧心因为我从未进过学,云山表哥会嫌弃我粗鄙不堪。”

宝扇一番话语,倒是叫沈刘氏心中畅快,她生平最看重的,莫过于沈云山这个出息的儿子,宝扇赞沈云山学识,便让她觉得春风得意。

沈刘氏宽慰着宝扇:“云山性情温和,怜你命苦,定然不会嫌弃你的。”

但宝扇仍旧黛眉微蹙,欲言又止:“方才,天色昏暗,我一时不察,险些摔倒在地,还连累了云山表哥,他定然觉得我蠢笨了。”

宝扇将自己从地面捡起来的外衫,递给沈刘氏,正是刚才,沈云山扶起宝扇时,不慎从肩膀滑落的那件。

“姑姑,将这件外衫交还云山表哥罢。我本想着,这外衫沾染了尘土,理应洗过后,再还回去。但恐云山表哥喜净,不愿旁人沾染他的衣裳,便没有……”

见宝扇行事妥帖,沈刘氏心中更喜。

沈刘氏行事勤快,因此旁人即使再过勤恳做事,也比不过她。但若是因为想讨她欢心,行事逾越,便会让沈刘氏不喜,觉得此人心思宽泛。而宝扇言行举止拘谨,看到沈云山没有生出攀附之心,让沈刘氏仅有的一丝担忧,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刘氏将外袍拿到沈云山屋中。

“你已经见过宝扇,以为如何?”

沈刘氏询问道,日后同住屋檐下,她自然希望两人关系和睦。

沈云山眼眸微沉,轻声道:“娘可知道这……她的脾性如何,可不要为家中惹来祸患?”

沈云山刻意忽略“表妹”的称呼,宝扇虽然命苦,但在沈云山心中,唯有他们母子二人是紧要的。

182. 世界八(五) 种田文里心怀不轨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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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世界八(五) 种田文里心怀不轨的远方……

沈刘氏眉眼舒展, 说道:“打听得一清二楚。宝扇性子柔弱,因为常年寄人篱下,使得她行事怯懦, 但本性是纯善的。”

沈刘氏指着刚送过来的外袍:“我儿莫要多想,你年岁不大,却整日紧绷着一张脸, 让你宝扇表妹以为,你厌烦于她呢?”

闻言,沈云山眉峰微动, 语气意味不明道:“是她亲口所说?”

沈刘氏颔首:“自然。宝扇身为孤女,连字都不识几个, 见到读书人难免露怯。又因为刚进门时, 不小心摔倒, 在你面前闹了笑话,方才还心中惴惴不安。”

沈云山倒是没有想到,宝扇会将被门槛绊倒之事,尽数告诉了沈刘氏, 没有丝毫隐瞒。由此可见,宝扇对沈刘氏的依赖,以及……那摔倒之事,实属意外之举,并非有意。沈云山眉眼微松, 暗道自己书读多了,凡事变得多思多虑。

“娘放心便好, 宝扇既入了家门,便是家中女眷,我怎么会心生嫌弃呢?”

夜色渐深, 沈刘氏便不再久留。没一会儿,沈云山屋子里的烛火,也被吹灭。

院子中一片寂静。

床榻上,霜色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在宝扇的玉颜花貌上,更增添一份纯粹清灵之美。宝扇眼睑微动,长睫轻颤,垂落在身子两侧的手臂,也微微收紧,显然是做了什么噩梦。

这梦倒是古怪。宝扇并不身临其境,反而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戏台上的演绎。沈氏云山,家中贫苦,唯有寡母将他拉扯长大。好在沈云山争气,不仅中了秀才,在日后的科举中,更是屡次拔头筹,乘着高头大马,回到这贫寒的小镇,将母亲接到京城奉养。而才子,自然少不得一段佳话。村民们都以为,凭借沈云山这般,容貌清逸,身姿俊秀的书生郎君,唯有村头李家二女儿,李秋然的容貌,可以勉强与之相配。但当沈云山的骏马,停留在李家面前。好生打扮的李秋然,满脸羞红地伸出手。但沈云山却看也没看她,而是朝着满脸惊诧的李冬然走过去。

众人这才正视李家这个不起眼的三女儿,李冬然。她模样比不上同胞姐姐,但也算得上清秀。况且比起李秋然的娇纵,李冬然心灵手巧,擅长做各种活计,尤其是一双巧手,能将平平无奇的饭菜,做出各种美味。但李冬然在家中,并不讨人喜欢。李家人将各种繁重的活计,压到李冬然身上。甚至因为怜惜李秋然,让李冬然顺手将两人的活计都做了。村民们不知道沈云山何时同李冬然有的牵连。只是在沈云山赴远处求学后,李冬然便常往沈家去,忙里忙外操持家里。

在梦中,沈刘氏则是化身吹毛求疵的“恶婆婆”,享用着李冬然的伺候,暗地里却看不起李冬然。甚至在沈云山高中,将李冬然接走之后,沈刘氏还暗戳戳地给沈云山相看贵女,嗤笑李冬然只能做妾室。但面对沈刘氏的磋磨,李冬然百般忍耐,从未还过嘴,也未曾想过向沈云山告状。直到沈云山得知此事,沉默许久,找到沈刘氏长谈,言说自己要迎娶李冬然。

沈刘氏自然不肯,但被沈云山一句“若是换作旁人,哪个能容忍娘的脾气”,沈刘氏顿时收敛性子。此后,便是沈云山和李冬然夫妻和睦,细水长流地过了一辈子。两人之间,虽然有过坎坷,但总归是很快便恢复了平平淡淡。

而宝扇,则是两人的生活波折中,并不起眼的一笔。在梦中,沈刘氏没有将宝扇接回家中,而是给她留下了银钱,让宝扇继续待在了周家村。周王氏仍旧不遗余力地给宝扇寻找有钱的鳏夫,宝扇本就性子软,在周王氏的百般劝哄下,嫁给了一个儿子同宝扇一般大的鳏夫。没有嫁妆,只一顶挂了红绸布的花轿,便将宝扇迎入了府中。宝扇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新嫁的丈夫便死了,还是死在两人的床榻上。府中众人,对宝扇议论纷纷,言说她是不祥之人。

走投无路的宝扇,在仆人的劝导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试图勾引府中的新主人,她的继子。但被继子□□一番,扔到了街道上。宝扇拢好凌乱的衣裳,却陡然听闻,新进举子,是沈刘氏之子。宝扇便去投奔了成了贵太太的沈刘氏,将自己的遭遇尽数说出,其中自然掩盖了不堪的一面。沈刘氏果然生出疼惜之情,心中有丝不可宣之于口的愧疚那样一个貌美的小姑娘,留给存心不良的周王氏,会发生些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若是当初,她能带走宝扇,便不会叫她遭遇这些……只是沈刘氏顾虑着,沈云山念书开销大,家中多养一个人,便多出一份花费,便没有接走宝扇。

沈刘氏的怜爱,却并不能让宝扇感到满足。宝扇看着青瓦红墙的偌大宅院,日日瞧着沈云山和李冬然相濡以沫的模样,心中的恶意在疯狂滋长。尤其是沈刘氏想为宝扇择婿,李冬然面上尽是为难,斟酌许久后说道。

“……娘特意叮嘱,儿媳定是尽力。只是表妹嫁过鳏夫,又曾经引诱继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人瞧见了衣衫不整的模样。若是十全十美的儿郎,怕是难以允诺表妹进门……”

宝扇推开门的柔荑微顿,隔着单薄的木板,她曾经有过的不堪,都被明晃晃地揭露。

她这样名声的人……

李冬然以长嫂之尊,给宝扇精挑细选了几个夫婿。宝扇看着花名册上,不是年纪长她二十岁,便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户,家境贫寒的小厮……

宝扇捏着花名册的柔荑,在轻轻发颤,听到李冬然询问她“中意哪个”时,宝扇柔声道:“都听表嫂的。”

可怨恨的种子,便从此埋下。

李冬然给宝扇挑选了夫婿,宝扇并不在意是丑是美。只是在李冬然出门礼佛之时,宝扇爬上了沈云山的床。宝扇深知,意识清醒的沈云山不会碰她,她便用了全部的积蓄,换来了一粒迷药。沈云山将她压倒在床榻的那一瞬间,宝扇心头砰砰直跳,她素来纯粹的眼眸中,变得媚眼如丝。宝扇用尽浑身解数,让沈云山一个读书人,身体力行地体会着“温香软玉”,“最难消受美人恩”。

宝扇捧着沈云山的脸蛋,哄着骗着,让沈云山唤她的名字。

意乱情迷时,宝扇在想:读书人便是与他们俗人不一样,将这呼唤声,都叫人心头发软。

“啊!”

宝扇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脸色铁青的李冬然,和神情冷淡,目光如冰的沈云山。宝扇坐起身子,精致的锁骨处,满是青紫,她也不做遮挡。丫鬟们目光不屑,唾骂道:“不知廉耻!”

“夫人待她这般好,她却……”

宝扇垂下眼睑,心道:待她好吗?

应该是好的。毕竟她名声这么差劲,有人愿意迎娶,已经是不容易,怎么还能挑三拣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