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1 / 1)

宝扇抬头看着段长风,惨白的脸色显示着她的惊惧,但宝扇仍旧在宽慰着段长风。

“这与你无关。”

“长风哥哥,我只求你一件事。”

段长风神情凛然,身子站地挺直:“何事。”

即使是要他杀了这卑贱的奴隶,段长风也会点头答应。

可宝扇只是柔柔开口:“莫要将今夜之事,告诉爹。他性子浮躁,得知此事定然会心中郁郁。”

段长风的心越发软了,连忙应下宝扇的请求。

只是,若是将今夜发生的事情保密,便不能好生惩治胆大包天的奴隶。

段长风将乌黎重新关在囚笼中,加固了四周的禁锢,确保即使关押的是野兽,也无法从中逃出。乌黎被关在囚笼中,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但段长风神色淡淡,没有丝毫动容。瞧见乌黎身上的水光时,段长风神色凝重,思虑起这水光来自何处时,甚至生出了几分怒火他不想就这般轻易地放过乌黎,乌黎欺辱了宝扇,理所应当受到惩罚。心中思索片刻,段长风想出了主意。他将宝扇安抚好后,趁着深夜,脚步匆匆,敲响了边陲小镇上的铁铺大门。

段长风声音沉闷有力,目光幽深。

“打上一副锁链,能禁锢双手双足。”

157. 世界七(五) 救赎文中驯养奴隶的看守……

圆日从如黛远山中, 探出身子,显露出橘红色的光芒。晶莹剔透的露珠,尚且悬挂在草木上。院落中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 似是铁器在彼此敲击。宝扇梳洗完毕, 换上了灰扑扑的胡服,走到院落中。只见段长风已经将关押乌黎的囚笼, 拉到最偏僻的角落, 无屋檐遮挡,需要忍受烈阳暴晒。

新制成的手脚链,还带着刚刚从烈火中捞出来的余温。段长风已经将手链脚铐, 禁锢在乌黎身上。

囚笼中,乌黎紧闭着双眼。身上的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新旧伤痕交织在一起,看起来极其骇人。乌黎手腕处泛着绯色的红意, 或许是铁链过于粗糙,昏迷中的乌黎眉峰拧紧, 薄唇紧绷。

段长风转过身, 这才发现了宝扇。段长风看着被镣铐限制住自由的乌黎, 向宝扇解释道:“这奴隶行为不规矩, 锁起来才好。”

看着宝扇柔软的水眸, 段长风心中狂跳, 他在担心宝扇心软,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蛮横粗鲁。只是宝扇虽然乌睫轻颤, 却并没有出声言语,而是轻声道:“段伯在找你。”

段长风脚步匆忙,去寻段武。

宝扇脚步轻移,走到关押乌黎的囚笼面前。她环顾四周, 察觉到此处的偏僻远离众多奴隶,又无甚遮掩,足以可见段长风的怒火。宝扇伸出柔荑,拨开覆着在乌黎额头前的发丝。乌黑的发丝黏合在一起,不知是被晨时的露水打湿,还是昨夜浴桶中的清水。因为被水痕沾染,原本生硬的发丝有了几分柔软。宝扇手掌微动,将绵软温热的掌心,贴在乌黎的额头。正忍受着凉意的乌黎,下意识地贴在宝扇的掌心,紧抿的薄唇微启,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宝扇的体贴,却犹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世间最让人留恋不舍,久久回味的事情,并非是抬头仰望,却从未得到过,而是体会过美好之物,但要重归黑暗。看着昏迷中的乌黎,面容纠结的模样,宝扇美眸轻颤,心中却一片平静。

宝扇深知,安宁郡主权势在握,高高在上。即使乌黎不是奴隶,而是平头百姓,也会屈服在安宁郡主的石榴裙下。得知未来命运后,宝扇本应该极力讨好乌黎,不将他视作奴隶,而是精心养护着,来日好献给安宁郡主。除此以外,宝扇还应规劝董一啸,让他不要苛责乌黎,以此改变两人“恶人”的命运。但落魄之时的滴水恩情,虽然难能可贵,但一朝得势后,谁还会惦念着往日的一粥一饭之恩。有安宁郡主做比较,谁会选择身为奴隶看守人之女的宝扇。

让乌黎的囚笼,停留在铃兰花前,是宝扇有意为之。而后种种也是宝扇因势利导,不过她未曾想到,乌黎竟然这般蛮力,能挣脱囚笼,闯入她房中。如今,在乌黎眼中,宝扇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不再是董一啸之女,欺辱奴隶的众人中,纤细瘦小的那一位。

恩情固然可贵,可时过境迁,心中仍旧牢记恩情者,又有几人?

宝扇不会顶着马商们诧异的目光,对乌黎温柔体贴,小意逢迎。她只需要静静地站在旁边,让乌黎主动将垂落的眼眸抬起,逡巡着她的身影,直至对她俯首称臣。

宝扇收回视线,抬脚离开。

马商们稍做修整,继续向前行进。董一啸看到了加固的囚笼,和乌黎身上黑漆漆、在日光的照耀下发亮的铁链。段长风解释道,是他看到囚笼单薄,而乌黎身形高大,恐怕会挣脱逃出,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董一啸轻轻颔首,但心中并不相信。董一啸看着身形颓丧的乌黎,饥渴,身上的伤痕,足以证明乌黎没有了挣脱的力气,哪里能逃出囚笼。

因为段武的嘱托,段长风不再与董一啸相伴而行,而是走到了队伍的中间。段长风转过身,朝着队伍末尾望去,只看见化作虚点的人影,心中不禁落寞了几分。

牵引囚笼的骆驼,脚掌厚重,脚步沉稳有力,唯有脖颈处悬挂的驼铃,悠悠响动,在寂静的队伍中,分外清晰。乌黎便是因为驼铃的呼唤,而缓缓转醒。他扬起手臂,却带起哗啦哗啦的响声,臂膀上仿佛加了重物。乌黎移动双足,这才发现不只是双手,连脚上都被镣铐所禁锢着。

他当真是成为了奴隶。

若是过去的乌黎,会沉下心来,仔细思索着如何反抗,逃脱限制他自由的囚笼。但如今,乌黎早已经没有反抗之心,将他贩卖至何处,他都不再关心。

在乌黎的心中,一个失败者的命运,理应如此,被他人掌控着生死。

镣铐的限制,令乌黎的行动变得艰难。他勉强在狭小的囚笼中,坐直身子,朝着后方望去。董一啸面皮紧绷地坐在骆驼上,在他身后,是身姿柔弱的宝扇。离开了荒漠,宝扇不必用巾布遮掩面容,姣好的面容尽数展现出来。宝扇纤细脆弱的手指,轻轻握着束缚在骆驼脖颈处的系绳,神态小心翼翼,仿佛担心会从骆驼身上跌倒。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宝扇抬起头,看到乌黎两只颜色不一的眼眸,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时,宝扇美眸轻颤,慌乱地垂下脑袋。乌黎收回打量的视线,宝扇懦弱胆小,锁链之事,定然不是她的主意。乌黎垂下眼睑,想起昨夜的混乱。

细腻柔软的白皙,率先浮现在乌黎的脑海中,令他顿时睁开眼睛,耳尖透着羞愤的热意。

怎么会想到如此旖旎的景象?

乌黎试图将自己头脑中的杂念驱散,娇怯的身影,逐渐从他的脑海中淡去。可其他的感官,仍旧存在着记忆。鼻尖满是铃兰花的馥郁芬芳,嘴唇中残留着香甜的清水滋味……乌黎扬起头,任凭灼热的日光,将他照地睁不开眼睛。喉结滚动,乌黎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如此的流连忘返,久久回味。

乌黎渐渐平复心绪,想起昨夜屋子中,突然冒出来的男子身影,一张怒不可遏的面容。乌黎心想,自己如今这番田地,大概是那男子的杰作罢。想起那男子看向宝扇时的关切目光,乌黎眼眸微闪,心道中原人的爱恨情仇,果真繁复复杂。这镣铐中,大概还夹杂着宣泄怒火的意味,乌黎心底浮现出一丝郁气:他讨厌被牵扯到旁人的恩怨中。

悬挂于空中的日头,散发出的白光越发明亮,蒸腾的热气,甚至让人眼前发昏。董一啸并不将这些奴隶看在眼里,却也不想,还未返回家中,就让这些奴隶死在路上。董一啸举起水囊,将一壶清水喝得干净,腹部充盈的清水,减缓了空气中的燥热。董一啸从骆驼身上跃下,给奴隶们送水喝。

几乎已经记忆不清,到底是多久未曾喝过水。水囊被抛到囚笼中,奴隶们瞬间拿起,用牙齿咬开瓶塞,往喉咙中灌着清水。直到将满满一壶水喝光,奴隶们仍旧觉得不够,甚至想要撕破水囊,将其中的水滴倒出来。

董一啸自然不允许他们这般做,这水囊是用马皮制成的,值得几文钱,怎么能让奴隶们撕破。董一啸朝着队伍前方走去,瞥见乌黎囚笼中的水囊,丝毫未动,便朗声嘱咐宝扇道:“去帮那奴隶灌些水,免得渴死了。”

看到宝扇身子轻颤,董一啸了然:他这女儿生性胆小,奴隶乌黎生的高大,定然是惊吓到宝扇了。

董一啸宽慰道:“他伤不得你,锁链禁锢着他的身子,他身上有没力气,不必害怕。”

宝扇柔声应好:“是。”

水囊被扔到囚笼的角落处,宝扇伸手拿起。她手腕纤细,在日光的印照下,越发显得白皙晃眼。乌黎见状,眼眸微恍,将身子转到一边去。宝扇打开瓶塞,将水囊递到乌黎的面前。但乌黎薄唇抿紧,不肯张开。

宝扇轻声嘟哝出声:“明明昨夜,你饮得那般畅快,今日却这般不情愿……”

乌黎听不懂宝扇的话语,只看到泛着潋滟水光的唇瓣,张张合合。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宝扇玉瓷般的脸颊上,泛起胭脂般的姝丽绯红。宝扇伸出柔荑,轻轻扯着乌黎的衣衫,示意让他看向自己。

待乌黎转过身,目光打量着宝扇时,宝扇举起水囊,小口饮着清水。她以自己做示范,教会乌黎如何用水囊饮水。

在宝扇的思绪中,乌黎不懂中原话,恐怕也不会用水囊喝水。

宝扇的唇瓣,经过清水滋润,越发柔软生姿。乌黎的视线,从朱红的唇瓣上掠过,最终看向宝扇澄澈干净的眼眸。乌黎猛然想起,马商们呵斥奴隶时的谩骂话语,其中一句,极其适合形容宝扇。乌黎想着马商们说那句话时的唇齿动作,像模像样地学了出来。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