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世子……”
葱白的手指,沾染着晶莹的水光,越发显得其莹润晃眼。宝扇伸开手掌,想要抓住什么,但触手所及,只有空荡荡的气息。
这般无所依靠的可怜模样,让陆闻鹤眼神微黯,他轻撩外袍,在众人未曾反应过来要下水救人之际,便跳进湖水中。
宝扇的意识开始涣散,她无法确定自己示弱的模样,是否牵动了陆闻鹤的心神。为了防止最糟糕的局面,宝扇柔唇轻启,甚至唤出了谢观的名字:“谢郎……”
谢郎,救我。
只是求救声还未说出,宝扇绵软的身子,便被坚实的双臂,揽在怀中。陆闻鹤身上带着凉意,竟然比湖水中更冷。宝扇的身子不禁微微瑟缩着,陆闻鹤眉峰跳动,禁锢宝扇腰肢的手臂,越发收拢。只瞧陆闻鹤的面容,便猜测不出,他有如此大的力气,几乎要将宝扇的骨头折断,与他自己血肉相融。
宝扇忍耐着腰肢上的痛楚,将陆闻鹤当作她唯一的拯救。她纤细的手臂,虚虚地环绕在陆闻鹤的脖颈处,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交付于陆闻鹤,以表示自己对陆闻鹤的信赖。宝扇姣好的面容上,血色尽失,连唇瓣中吐露出的话语,都显得虚弱无力:“我好怕……”
陆闻鹤垂眸,自然相信宝扇是害怕的。不通水性的女子,在落水之后,性命险些都要丢掉,怎么能不害怕。宝扇身上的温热,透过轻薄的布帛,传递到陆闻鹤的全身。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宝扇身上的每一处变化发抖的身子,绵软无力的双腿……
陆闻鹤眼眸黑沉,落水之人溺水的场景,他见过的不再少数。有人相救后,除了昏厥没有意识的,这些溺水之人都会死死地缠绕在救他们的人身上,将旁人当作漂浮的木板,奋力挣扎,留下抓扯的痕迹。而眼前的宝扇,却无比乖觉,她不做挣扎,仿佛相信陆闻鹤能将她救出。陆闻鹤心中思绪转动:这样的女子,怕是将双臂缠绕在他脖颈,已经是用尽全力,其余的逾矩行径,却是丁点都做不出。
温香软玉在怀,手心触碰到的,是与自己完全不同,另外一个天地的柔弱女子。尤其是怀中的女子,丝毫不设防备,将柔躯全然寄托给陆闻鹤。白皙细腻的肌肤,起伏绵软的弧度,以及早已经发软,只能堪堪挂在陆闻鹤身上的双腿。
陆闻鹤垂眸看着宝扇,平心而论,宝扇生的极其美貌。即使在游春宴会上,满园无边春色中,她的清丽动人,也足以令众多郎君心折。陆闻鹤自诩并非是贪恋美色之人,但身上传来的异动,他有所感应,却觉得无比自然。
如斯美人依偎在怀中,即使是送入宫中去势的宦官,也会气血上涌,何况是他一个身体康健的正常男子。
察觉到陆闻鹤身体上的热度,宝扇心跳如擂鼓,那炙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身子融化成水,与这微凉的湖水彼此交融。宝扇垂下脑袋,掩饰着面容上的羞怯窘迫。游鱼轻轻触碰着宝扇的腰窝,从柔软的腰窝轻移,顺着挺直的脊背缓缓向上,力度极轻,却引起一阵阵酥麻。宝扇的双腿,早已经因为落水而站不稳,此时越发无力,只能像株藤蔓,缠绕着、依靠着陆闻鹤。
直到宽阔的掌心,抚摸到宝扇在水中倾泻散开的乌发,她才恍惚发觉,并非是游鱼,自始至终,触碰她的,只有陆闻鹤。
陆闻鹤带着宝扇,朝着岸边游去,直到众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陆闻鹤却突然停下,伸手为宝扇挽起发丝。在岸边众人看来,便是两人耳鬓厮磨,好不亲昵。而陆闻鹤的脾性,比岸边人想象之中,更为大胆,他张开唇,咬上了宝扇的耳尖,用牙齿轻轻碾磨着。这等突兀的举动,让宝扇身子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陆闻鹤声音低沉,带着惑人的沙哑:“是我的了。”
“至于什么谢郎,便不必再提。”
宝扇乌黑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心中百转千回:陆闻鹤竟然听到了,她在水中唤谢观的名字。
只是,宝扇面上仍旧一副受惊的模样,因为陆闻鹤的失礼举动,而耳尖泛红。倘若是一般的登徒子,宝扇定然要羞恼地瞪着他,责备他为何唐突。但这些突兀举动,是由陆闻鹤做出的,宝扇便不能出声责怪,因为陆闻鹤是救她之人,怎么能恶语责备。
陆闻鹤将宝扇抱回到岸边,他大手扣紧宝扇的腰肢,将她整个身子,都藏在自己怀中,使得旁人无法窥探。直到侍卫拿来了干净的外袍,盖在了宝扇的身上。陆闻鹤将外袍紧紧地卷在宝扇肩膀,将她放在亭阁中。
他的外袍颜色极深,将宝扇白皙的肌肤尽数遮掩,不露一点春色。陆闻鹤在宝扇面前站定,他的束发间门,还在淅淅沥沥地落着水滴,在地面上氤氲出大片褐色痕迹。侍卫递过来一件外袍,陆闻鹤伸手接过来,并没有顺手披上,而是放在了宝扇的身上。
看着穿了自己两件外袍,仍旧身姿纤细的宝扇,陆闻鹤手指微动,心中暗道:太瘦弱了些。
直到陆闻鹤翩然离去,众人才开始低声议论起来。毕竟陆闻鹤没有亲近的女郎,即使是对他死缠烂打的韩文歆,他也只是默默看着,并不接近。
有家中与韩家交恶的,此时轻笑出声,意有所指道:“有些人痴缠许久,也近不得陆世子的身。可瞧瞧人家,落个水都能得世子爷亲自相救。”
韩文歆面色难堪,狠掐掌心,才能勉强忍住,不与面前人争执。她双眸茫然,不知道为何一切都变了。按照前世的轨迹,宝扇落水,应该是谢观相救,而并非是陆闻鹤。前世,陆闻鹤救的是她,而如今她没有落水,陆闻鹤只要像往常一般,冷眼旁观就好了。
秋茗见韩文歆身形微晃,忙伸手搀扶,低声道:“不如先回府。”
出了这样的变故,游春宴是办不下去了。在秋茗看来,韩文歆今日不去缠着陆闻鹤,可见已经歇了心思,再留在国公府也没了念头,不如早早回府。
可韩文歆抓住秋茗的手,试图从秋茗身上的温度得到支持,她沉声道:“再等等。”
韩文歆在人群中逡巡着谢观的身影,看到谢观面色发白,竟觉出一丝安稳。
看清楚落水之人是宝扇后,谢观立即便要以身相救。只是陆闻鹤先他一步,身旁的小厮也提醒他:众目睽睽之下,陆闻鹤既然已经相救,他若再贸然行事,恐怕会污损了宝扇名声,惹得众人猜测两人之间门的关系。
在场众人中,无人知道,谢观是如何心如刀绞,看着陆闻鹤将宝扇救起来,又极近亲昵地披上外袍。
谢观神色黯淡,看到宝扇惨白虚弱的面容时,又满是心疼。宝扇眸色清浅,轻轻摇首,似在告诉谢观她无事。谢观心头发软,宝扇向来是这般善解人意,惹人怜惜,落水之后还想着宽慰他。思虑至此,谢观心中越发凄楚:往日,他是宝扇的依靠,可日后呢……
众人面前神色各异。
秦拂眼神嫌弃地看着浑身湿答答的宝扇,连平时清澈的眸子,都仿佛被谁浣洗过一般,清可见底,像讨主人欢心的小猫小狗,眸子柔软地望着她。视线落在宝扇手心中的残布时,秦拂眼神微闪,她长臂一伸,将残布拿在手心,目光凛冽地落在众位女郎身上。
只见其中一女郎,视线闪躲,脚步微移,想要逃走。
秦拂身旁的丫鬟机敏,将女郎连拉带拽地带到主子面前。秦拂见女郎衣袖上缺失的布料,与自己手上的一致无二,顿时心中怒火翻滚。
清脆的声响在亭子中回荡。
女郎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
秦拂擦拭着掌心,一脸嫌恶。
“什么东西,也敢使这些腌臜手段。”
133. 世界六(五) 重生文里贪恋富贵的小庶……
被打的女郎面上尽是羞辱, 她试图挣脱丫鬟的钳制,但丫鬟怎么能让她如愿,见到此等情状, 越发加重了手中的力气, 以防女郎逃脱后,冲动之下伤了秦拂。
秦拂将擦拭手心的帕子,轻飘飘地扔到女郎身上,端庄的眉眼中, 透着傲慢和轻视。秦拂轻睨着身后的宝扇,声音冷冷:“还不走。”
宝扇拢紧身上的外袍,模样温顺, 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拂身后。衣袍随着她脚步的移动,飘扬到谢观的身上。谢观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捉, 手心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抓到。宝扇似有所觉, 转过身望去, 水眸中蕴藏着无边情意, 却又随着她的离开而转瞬即逝,徒留谢观待在原地,怅然若失。
秦府的轿子前,丫鬟面露犹豫, 看着宝扇身上仍旧在滴水的衣裙,嘴唇张合:“姑娘喜欢干净,这湖水恐会污损了轿子中铺垫的软毯。”
宝扇低垂着眉眼,声音弱弱:“我与长姐分开坐轿罢,便不会损了长姐的清静。”
秦拂柳眉紧皱,语气扬起:“难道要让国公府外的人, 都知道你落了水,出了事吗?”
秦拂看向缩着身子的丫鬟,声音更冷:“既知道我喜欢干净,便提前想好办法。此时才想起,莫不是叫我为你们出主意。”
丫鬟忙道:“奴婢不敢。”
宝扇还是坐上了轿子,秦府随行的丫鬟小厮脑子机灵,手脚麻利,很快便从国公府借来了暖炉,热汤,供宝扇驱走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