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1 / 1)

曲玲珑向着小毛驴走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刚才还活泼好动的小毛驴,困在了原地。白季青唤道:“小师妹有何怒火,竟然要撒到一头牲畜身上。”曲玲珑嘴巴轻瘪,眉毛微皱,扯了扯小毛驴的长耳朵,听到求饶的嘶鸣声,心中畅快了几分。

“没人惹我,只是想吃肉了,一会儿去膳食房,让他们换个口味。”

……

宝扇看着空荡荡的马厩,微微叹气:不知道这小毛驴跑到哪里去了,怕不是乐不思蜀,不愿意回这小小的马厩了。

心尖传来微微刺痛,宝扇面颊失去了血色,轻抚胸口顺着缠绕在一起的气息,好半晌才恢复如初,只是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汗珠。宝扇拢紧了身上的裘衣,朝着膳房走去。

还没靠近膳房,远远地便闻到了一阵香气。宝扇用绣帕掩着檀口,她近来身子不适,用不得荤腥东西。宝扇原本想要转身离开,但思绪微转,还是决定去看看百味,而后再离开。

“……你说这是什么!”

宝扇听到了百味的声音,像是在质问,而后便有“毛驴”“胡乱行事”之类的话语。宝扇面颊苍白如纸,转身便看到了轻扬下颌的曲玲珑,和静立在她身旁的白季青。

想起了膳房中所说,提及了“小师妹”,宝扇轻颤着唇瓣,询问道:“我的毛驴呢?”

曲玲珑拧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满不在乎道:“被褪毛剥皮了。”她看着身旁的白季青,又补充道:“还是师兄帮忙按住蹄子呢。”

宝扇看着白季青,盈盈水眸布满了雾气,仿佛下一刻便要凝结成水,颤悠悠地滚落下来。白季青素来上扬的唇角有些僵硬,启唇想要说些什么,便见那柔弱的身子,宛如秋风落叶,静静地飘落。

“师兄!”

曲玲珑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季青接住了昏厥的宝扇,嘴中的质问还未说出声,便看到白季青目光微冷,声音虽然如同平日里一般温和,但总觉得有几处不同,像是有难以察觉的僵硬。

“小师妹,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曲玲珑轻哼一声,转过脸去。

而被牢牢系紧的小毛驴,也被气恼的百味松开绳索,他朝着膳房中其余人冷声道:“旁人的物件,怎么能当作自己之物,据为己有。”

他们这些人,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把宝扇的小毛驴,系在膳房里。膳房里的其余人,沉声不言语,一则是因为平时腼腆至极的百味,突然发怒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唬人。二则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宝扇的毛驴,只是听从小师妹的安排,将毛驴系在这里,好生恐吓一番,按照小师妹所说,那便是灭灭这蠢物的气焰。

宝扇醒来时,看到的便是白季青的身影,他目光幽深如同沟壑,让人瞧了有些畏惧。白季青看着穿着绯红外衫的宝扇,喉头微动,声音艰涩:“你裘衣沾染了雪水,为免害了寒症,我便同其余弟子借来了外衫。”

宝扇避开他的视线,纤细的手掌,紧攥着身上的衾被,弄出了极深的褶皱。

白季青补充道:“毛驴已经系在了马厩,它完好无损,未曾做了旁人的盘中餐,只是……”

白季青拧眉:“只是缺了一块皮毛,很快便能长好的。”

宝扇垂眸看着棉被,沉声应了,多余的话语却是一句不讲。这番景象,若是换作了旁人,定然觉得坐立难安,恨不得匆忙离去。但是白季青不同,他的目光,一寸寸打量着宝扇身上的绯红外衫,极其轻薄绵软,与皎白的肌肤交相辉映,果真是美不胜收。白季青的吐息渐重,但他面色平淡如常,叫人瞧不出半分异样。

门被推开,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方才还闭口不言的宝扇,眼眸中的泪珠瞬时盈满眼眶,扑簌簌落在棉被上。

“文英师兄……”

如泣如诉,似嗔似怪。

如此佳人落泪,叫人如何不心软?

谢文英身上还带着风雪的凉意,宝扇拥入他怀中时,只觉得周身一冷,轻轻颤抖着。

“毛驴……差点没了……”

宝扇声音呜咽,落入耳中让人心碎不已。谢文英早已经习惯她这小姑娘的脾性,任由她哭诉。

他们之中,仿佛有旁人介入不了的屏障。

白季青心下越沉,看着谢文英的眼眸,越发淡然,甚至带着笑意。

第91章 世界四(十八)

宝扇抬起头, 粉白的眼睑如同杏核般红肿,却丝毫不折损其美貌。挺翘的鼻尖泛着红,和柔软的唇瓣是同一颜色。双眸宛如被清泉浣洗过,水波潋滟, 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小毛驴险些遭遇横祸, 只不过是她哭声连连的诱因。令宝扇心内不安的是, 今日受难的是小毛驴,他日未免不是自己。她身子柔弱, 手无缚鸡之力,云凝峰任何一位弟子, 都能使用蛮力,将她束缚禁锢。宝扇声音轻颤,如同轻柔的蒲苇,倒在谢文英怀中,寻求一丝丝安慰。

“我怕……”

害怕什么, 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谢文英眸色渐深, 思绪转动,不等他想出妥当的办法来, 便被柔若无骨的手掌抓住了手臂,轻声细语道:“这世间诸多危险, 我怕自己一时不察,便要丢掉性命。”

光是听着宝扇所说, 想象到香消玉殒的景象, 谢文英的一颗心, 好似被高高抛起,坠入深不见底的沟壑中。

谢文英沉声否定着宝扇的话语:“不会,有我在。”

此话与情爱无关, 更多的是责任心作祟。宝扇待在云凝峰的许多日子,谢文英已经习惯保护她,照料她,对于宝扇突发的心疾,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不似最初时那般手足无措。谢文英已经习惯了宝扇的柔软脆弱,或者说,他已经如同温水煮青蛙般,将宝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一事,当作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宝扇的情绪逐渐平复,谢文英起身离开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绯红外衫。他黑眸微紧:依照宝扇的脾性,很少穿这样姝丽的颜色。

但谢文英并没有开口询问,他觉得自己有些古怪,竟然开始注意起女子的穿着打扮,这样着实不该。谢文英心道:还是要勤加练习剑法,才能祛除杂念,心性清明。

待屋内重新恢复寂静,宝扇才踩着锦缎绣鞋走下了床榻,她用温热的帕子,轻敷着两眼的红肿。看着菱花镜中,身穿绯红外衫的自己,宝扇柳眉微蹙。

菱花镜中,她面容微白,本应该是与这般艳丽的衣裳不相衬的,但唇瓣上的桃红粉意,与绯丽颜色交相辉映,显现出别样的美感。只是宝扇无心观赏,轻巧地将身上的外衫褪下,换了一件淡色衣裳。想起白季青的说辞,宝扇眉眼微暗,若当真是其余弟子的衣裳,为何替她换衣的,不是动作轻柔的女子,而是强硬有力的男子。

宝扇虽然意识不清,但那炙热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让人无法忽视。她好似被一只无名的野兽盯上了,将她视为盘中餐,手中物。宝扇眉目舒展,心中坦然。

她这般柔弱可怜,只会属于谢文英。同样地,正义凛然的谢文英,也只能归属于她一人。

宝扇去见小毛驴时,它正趴在马厩里,平日里炯炯有神的两只眼睛,现如今无力地耷拉着,前蹄弯曲,后踢绷直,连尾巴也沮丧地向下垂落,没有半分精神。

听到声响靠近,小毛驴竖起耳朵。宝扇的柔荑轻轻抚摸上它的毛皮,脖颈的左下方是极其突兀的白,缺少了油光水滑的鬃毛,显得可怜又可笑。宝扇的手掌极轻,声音也软绵绵的,让人不禁软下身子。

温柔乡,动容的不仅是人,连万物生灵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