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从正滞了滞,不难听出他的声音里带了怒气,“丫丫,爸爸保证,给你一个交代。”

胸口忽然憋闷极了,不知道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作祟还是她为着这姑娘憋屈的,萧迟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你怎么才回来,爷爷奶奶都走了,他们都走了……”

“丫丫不哭,爸爸回来晚了,是爸爸回来晚了……”

前院白玉香和得到消息回来的霍封再加上六爷兄妹几个都在院子里等着呢,暖暖这一声吓了白玉香一激灵,她心疼的叹了口气,这种事,咋说呢是吧?

蝉鸣的烦人,白玉香看了看天色,进屋拿了钱出来,“老二,你赶紧的骑着车去供销社买点肉回来,晌午得招待的。还有老六,当初你回来告诉我你和小暖领了证要结婚,你真没欺负她?”

六爷:“…………没有,妈你放心吧。”

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老丈人,饶是六爷也有些头疼!但该伺候还是得伺候的,六爷找了个小篓子,问白玉香要了几样瓜果点心,一会儿暖暖肯定是要带着老丈人去坟地的。

萧从正这次回来,是他刚调任到尖嘴村所属的S省军区担任一把手,这才趁着下来检查的功夫抽了时间想回家看看,行程中自然也是有去看战友这一项的,也就是去看了担任县里武装部的战友,两人聊天中萧从正才知道当年只剩下这一老一小被安置在了尖嘴村,压根就没去东北!

他这才算是找到了父母女儿的下落。但让他悲痛的是,父母都已经离世,只剩下了一个女儿……到了尖嘴村听到萧迟暖已经结婚了,萧从正就更心疼了,他闺女才多大,怎么就嫁了人了!

萧迟暖哭了好一阵才止住了,“爸,我带你去看看爷爷奶奶吧。爷爷去的早,埋在村子的坟地那里,现在应该建水库都给平了,后来搬过来,奶奶就在这边给爷爷修了个衣冠冢,奶奶临死前让我把她和爷爷的衣冠埋在一块儿。”

“其实还有大伯二伯的衣冠,”萧迟暖顿了一下,“还有爸你的…………”

父女俩终于从后院出来,萧迟暖的眼睛肿的小兔子一样,六爷眸中闪过心疼,“暖暖?”

“长霆,我想带爸去看看爷爷奶奶。”

“好,”六爷点点头,“东西都准备好了,别哭了媳妇儿。”

站在一旁的萧从正冷眼看着,心里又是气又是怒,一时间看六爷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能挑剔的地方当真是多了去了,但是看着闺女是真心喜欢,这小子看着对丫丫又不错,这个认知就让他更憋屈了!

“爸,我们走吧?”

“不急,等一等你哥哥他们。”

事已至此,闺女嫁也嫁了,就算心里不满意,萧从正也只得忍者。他对霍封和白玉香露出歉意的笑,“老弟,弟妹,今日实在是失礼了!暖暖方才也同我说了,嫁过来老弟与弟妹将她视若亲女,家中人对她没有不好的,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许多^”

村子里打从听说今儿有四个轮子的车进村子里来了,还是来了个大人物,还可能是萧迟暖的爹,那早就说什么的都有,说的热闹的不行了。有说霍家运道好的,这才把儿媳妇娶回家几天呐,人家亲爹就找来了,你说说就早了这么一步,但凡日子定的晚一些,这到嘴的儿媳妇儿就飞走了!

有眼馋六爷好运道的,“整天说人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但人家就是运道好,咱就说小暖这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手艺有手艺的,霍家的六子就已经配不上了,这下人家又有了一个当大官的爹!就这运道,真是不服不行!”

唱衰的也不少,“那六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把小暖娶回家的呢,以前是小暖自己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受了欺负了也不敢声张,现在有了当大官的爹来给撑腰了,结了婚算什么,人家跟着爹往城里一去,那好小伙子还不多得是!”

就有好信儿的一直在霍家门口溜达呢,左邻右舍的也都在墙根下听呢,当然了,碍于萧从正,没有谁有胆子往石头墙头上爬的。这会儿有能听见个一声半声的,人家院子里聊得挺好的,那大官儿还喊霍封和白玉香老弟弟妹呢!

那这么说来,到底是六子的运道好啊!

第11章 二哥没事儿

很快,方才离开的吉普车又回来了,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面容硬朗肤色微黑,他走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车门,从车上搀下来一个唇色浅淡到几乎看不到的面容相似的男子。

司机从后面取下来一把轮椅,军装男人将虚弱的弟弟放到轮椅上,不由心疼,“爸一向军纪严明,严于律己,这次忽然从部队把我招呼过来已经是不正常的了,怎么还把你也折腾过来了!”

军装男人叫萧戈,虚弱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叫萧钺。

“咳咳。咳咳咳咳”萧钺要开口说话,就被海风呛了嗓子,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萧戈赶紧抚了抚他的胸前,又问司机,“隋哥,我爸这让我们过来,他人呢?”

“你们跟我来!”

霍家的院子里,此时萧从正已经和霍封喝上茶叶聊起来了,茶叶是霍封从供销社弄的,不是什么好茶叶,但两人聊着,也不是单纯为了喝茶的。

门外传来了响动,萧从正将杯子里的茶喝完,“丫丫,该是你哥哥们来了。”

“我去开门。”

一开门对上的是两张格外相似的脸,两人的目光在看到萧迟暖的脸后皆是一愣,这张脸……

“这是你们小妹,你们爷爷奶奶给取了名字,叫小暖。”

“真的是小妹!”萧戈脸上就浮现出惊喜,“小妹,我是大哥萧戈,坐着的是二哥萧钺!”

是,大哥二哥,快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吧!

一进院子里就更热闹了,团团的见了礼喊了人之后,萧从正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去看看你们爷爷奶奶。”

六爷拿着准备好的篓子,萧从正还扛了一把铁锨,一行人往山上去,一路上少有人敢搭话,背后说的热闹则罢了,但是看到一身气势的萧从正和萧戈萧钺,大家还是选择低下头默默的,钝的很。

只有一群比兰花还要写小些的孩子围着吉普车转圈圈,高兴的不得了。

一路上了山,萧爷爷萧奶奶的墓所在的位置不算高,一看到上面写着萧爷爷萧奶奶名字的墓碑,一路上一直沉默着的萧从正虎目通红,“爹,娘,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看你们了……”

他从六爷手里接过篓子,将准备的贡品一一摆上,又拿了铁锨从空地上往坟包上铲土,最后他跪在坟前,结结实实的磕了头,最后一个头磕下去,他却久久没抬起头来,低低的宛如野兽悲鸣般的哭声低沉压抑,“爹,娘”

“爸爸,”萧迟暖上前轻轻拍了拍萧从正,“伤心过甚伤身体,您平安活着回来,爷爷奶奶就很高兴的。”

暖暖呐,你不知,当年你大伯二伯都牺牲了,一个牺牲在战场上,一个牺牲在地下战斗中,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那个年代,但凡血性男儿,没有谁能忍受看着日寇横行你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本以为你爷爷奶奶会不同意我离家投军,却没想到你爷爷奶奶只让我千万保重身体平安归来

我还记得当年将你交给你爷爷奶奶,离家时他们二人皆已花白了头发,如今我们胜利了,迎来了好日子,我也平安归来可以奉养双亲了,可是他们,他们离我而去…………我只要再早几个月,早几个月还能见到你奶奶最后一面……

是,老太太临终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是这个小孙女,眼神却一直看向门外,她心里大抵是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说不定哪里搞错了,她的儿子活着回来看她了…………

如今她的儿子真的回来了,还当了官,称得上是衣锦还乡了,但老太太却再也见不到了。

这样的遗憾让人痛的撕心裂肺,萧从正哭的像个孩子一般。但到底是这么多年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了,又有萧迟暖的安慰,萧从正渐渐平复了情绪,他又招呼萧戈和萧钺,“你们俩也给爷爷奶奶磕头。”

萧戈很利索,但是萧钺的身体虚弱到他从轮椅上到跪下就已经脸色惨白,他坚持着给爷爷奶奶磕了头,重新坐到轮椅上,他微微阖上眼,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移了位一般的疼,手上一暖,他微微睁眼,看到了妹妹担心的目光。

拧着眉凝重的小样子眼熟极了,萧钺想着,看到小妹竟然是在给自己把脉,忽然想起来这小模样为什么眼熟了,竟是与此前给他看病的那些老大夫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萧钺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二哥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