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计谋得?逞的一瞬,她不是被云家和陆家压得?沉重?得?喘不过?气的名门贵女,只是个展露娇俏的十九岁少女,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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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月小筑是皇家别苑,四处都透露着奢靡今上?最喜黄金制品,于是不管是铺地的砖石还是漆红的柱子上?都少不了黄金的点缀。至于圣上?用膳的桌子更是由纯金打造,这些金器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十分晃眼。
陆霄知道此处的奢华,于是提前命宗宁拿了把伞。此刻他替云疏将伞撑在头顶,挡住金器反射的光。
庄国?公府大不如前,这些年在吃穿用度上?较之前缩减了不少。于是云疏看见璀璨夺目的黄金跟不要钱似的四处都是时,忍不住低声对陆霄道:“这也太铺张了,不是说国?库近年来?亏空了不少,怎么?还有钱为宫里的贵人?打造这么?多黄金制品?”
“确实在亏空,”陆霄跟着叹了口气,“我在户部虽不管财政国?库,却也听说度支司的的侍郎年年为此头疼。”
瞧了瞧没有外人?跟在身边,陆霄才继续道:“陛下年岁越大,越喜欢这些金灿灿的东西。本花不了几?个钱,朝中也愿意让陛下以此为乐,却遭不住陛下每隔几?日便让工部打造金器,听说大相公为了这件事和立储一事愁得?整夜睡不着,却不敢上?奏,怕气坏了陛下。”
听他在背后?议论今上?,云疏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好了好了,快别说了,这里到处都是宫里的人?,仔细叫有心之人?听去,治你我的罪。”
陆霄将她的手取下,握在掌心,笑道:“娘子放心。”说完后?,两个人?接着向举办宫宴的飞缃阁走去。
虽然他的话?里没有别的意思,可云疏的思绪却飘向了更深更远的地方今上?并未立储,虽说宸王的确是不二人?选,但也有较有声望的几?个宗室备受推崇。如今陛下越发年老却迟迟不确立储君,朝中已渐有党派纷争之势。若陆霄不甘做个普通的户部员外郎,而是掺和到立储的事情?里,那陆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此,云疏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窖般寒冷。她决定找个机会探探陆霄的口风,若他真有此意,自己可得?为今后?的日子好好打算打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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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的子嗣凋零,总共才三个公主和一位皇子,这会儿另外两位不太受宠的公主已经坐在了飞缃阁里,瞧年岁也才刚过?总角,正是贪玩的时候,却得?穿着厚重?的礼服坐在这里,实在是磨人?。云疏和陆霄分别向她们行过?礼后?,才找到属于自己的食桌坐下。
两人?地位不高,因此座次最低。可参加宫宴的人?实在没几?个,于是他们离上?首的皇帝和李清凝也只有几?步之遥而已。
此时贵客还未到场,席面未开。素弦为云疏和陆霄倒上?茶后?,便乖巧地立在一旁。
这种时候他们这些当?侍从的人?往往是最无聊的,素弦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开始数飞缃阁周围到底种了几?棵树,聊以解闷。
“十、十一……”
“素弦姑娘!”
数得?正开心时,身边忽然窜出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压低了嗓音,像做贼似的叫她。
素弦吓了一跳,一扭头正对上?宗宁憨笑的脸,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你干什么??”
“有些事想问你。”宗宁又朝素弦挪了几?步。
两个人?用气声对话?,看起来?有些滑稽,但足够隐密,没有让云疏和陆霄听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要打听什么??”素弦斜睨他一眼,疑惑询问。
“没啥事,我就是想问问,夫人?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啊?咋不让公子和她一起住?”宗宁挠挠头。
素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家公子派你来?打听的?”她盯着宗宁,发现他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没有,我就是担心而已,”宗宁连连摆手,“好姐姐,你就和我讲讲吧,我是真心为夫人?和公子着急啊!”
闻言,素弦“哼”了一声,双手抱胸问:“你着急什么??你家公子都不急呢,我看他根本没把我家姑娘放在心上?。与?其让你在这里打听,不如让你家公子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才对。”
言罢,她干脆地上?前一步,贴在云疏身旁,这举动还把她的好姑娘吓了一跳。
原先云疏并未将生气缘由告诉素弦,可时日久了她难免担心,最后?还是忍不住去问了自家姑娘,才得?知背后?的故事。
原来?是陆霄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根本不拿真心对待她家姑娘,心里有了别人?还答应娶她的宝贝姑娘,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一想到此,素弦更生气了,回头狠狠瞪了宗宁一眼,在后?者一脸疑惑和惊讶的表情?里收回目光,心中方觉得?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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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片刻后?,云疏和陆霄终于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旁的小太监用尖细的嗓音高声通传:“嘉柔公主到”
针锋
来人一身华贵的?绯红织金长裙, 衣摆上绣着一只振翅遨游、穿梭在九天祥云间的?凤。金凤栩栩如生,恍若要冲开裙摆上的丝线束缚,直上?云霄。
和小太监的通传声一起回荡的在飞缃阁里的?, 还有李清凝满头珠翠的?叮当碰撞声。她戴了许多华贵生辉的?发饰,原本清脆的响声混杂在一起却变得有些浑浊,听久了居然让人有些头闷。
云疏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半蹲着行?礼,等李清凝入座后才能起身。
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刺耳的?钗环声停在了她面前。
“好久不见, 陆二夫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本宫了?”李清凝勾唇莞尔,语气听起来十分可亲。但?若是?此刻与她对视,便能发现她的?明眸中没有任何笑?意。
深吸了一口气后,云疏起身重新?向李清凝行?了礼,垂首道:“虽一月未见,但?殿下仙姿玉色却?不敢忘怀。当日宴席臣妇冲撞了殿下, 今日自当罚酒, 为殿下赔罪。”
“既然夫人如此豪言,那一会儿休怪本宫不客气。”
轻柔的?话语落在耳畔,却?掀起无边的?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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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作弄某人, 李清凝这几步走得格外?漫长, 于是?所有人都躬身弯腰等待她落座。有身子弱的?小侍女已经双腿颤抖,快要站不住了。
云疏尤甚,方才假意恭顺,于是?她刻意蹲得更深了些。此刻两条腿如蚁噬般酸麻, 还好陆霄悄悄用半边身子托住她, 她才不至于摔倒。
李清凝终于落座后,陆霄才能伸手?去扶半蹲了许久的?云疏坐下, 而后挥手?叫来素弦,为云疏按摩以纾解。
心疼自家姑娘的?素弦皱着眉,在云疏耳畔低声道:“早知?道如此受苦,今日便告病不来了。”
“出门前便想到了她会刁难,”云疏抿了口茶,“这才只是?开始,若今日不让她出气,日后她为难的?便是?云家或陆家其他人了。”
“若是?,若是?……”素弦想到了什么,刚准备出口时,悄悄瞥了一眼陆霄才凑到云疏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愤愤道,“若当初嫁了有权有势的?,如今还怕受公主的?欺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