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今日在马车里说的做的那些果真是惹云疏生气了。她气他胡言乱语也好,气他没个正形也罢,但若是因不吃饭而生病,那他可就罪过了。
陆霄自认为已经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不过很显然的一点是他并不知道云疏真正为什么而生气。
所以同样被素弦从房间里赶出来时,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也窝了一肚子火。
“真是……”陆霄双手抱胸转了一圈,“莫名其妙。”
他不过是不想告诉她失眠的原因,马车上还专门逗她开心,不愿让她为这件事情烦忧,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值得气愤的?
就算他后来说要“骗过所有人”,那不也是因为她说出“各有所求”在先,自己一时气恼才说了这些浑话?
对于陆霄而言,他答应娶云疏,的确是因为她的家世与名声能为自己搏来更好的前程。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想让云疏动心沦陷而自己置身事外,如此才能更好地为他所用。
可如今这层伪装已经被人狠狠撕下,饶是他再极力献媚,恐怕都不会再触动她的心。
但陆霄并不认为自己失败了,至少云疏还是他的妻子,云靖还是他的岳父,那就依旧有可用的地方。至于那冷心冷情的妻子便只能暂时如此相处,等他日后找个机会认个错,再将人哄回来继续“诱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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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王府里人声渐寂,偶有鸟雀啁啾,歌喉动人。
虽说云疏称自己已经休息,实际却盖着被子望着床顶发呆。
她有些睡不着,却并不是因为心中怒意未消,只是想放空自己,松一松紧绷的神思。
思绪正在漫游时,一声突兀的“吱嘎”声闯进耳朵,随后是沉稳的男子脚步声,云疏便立即翻身面对着墙,闭上眼装睡。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这些动作,装睡不是因为还在生陆霄的气,只是莫名地不想见他。要是非得说出个缘由,那大概是她在赌气。
荒唐的想法跃入脑海的一瞬,云疏感受到身侧柔软的床褥向下陷进去一块是陆霄坐在了床边。
他侧身垂眸,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云疏的侧脸,以及那微微翕动的眼睫明晃晃地告诉他,自家娘子在装睡。
原本还抱着谁也不理谁心态的陆霄忽然勾起唇,露出一个无声的笑。他认为云疏是闹小脾气,要哄一哄罢了。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如瀑的青丝上,温柔地替“睡着”的云疏理了理被薄被盖住的几缕发丝,而后低沉的嗓音如擂鼓般敲在她心上:“娘子,我知道你醒着。”
云疏:“……”
她没有睁眼,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用不咸不淡地语气问:“所以夫君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陆霄收回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只是想起来,今日在马车上忘了告诉你,我后日便要入户部任员外郎,不能日日都陪在娘子身边了。”
“嗯,”云疏低低应了一声,“祝夫君官运亨通。”
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恭喜之意。
陆霄也不恼,继续垂眸看着云疏,换了一副诚恳的语气:“娘子,我错了。”
什么?云疏心里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陆霄拉长尾音,朝云疏那侧移了移,“白日里我取笑娘子,实属不该。现在小人已经知错,还请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再生气了。”
说话间,他还冲云疏眨眨眼,尾音柔软上扬,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祈求得到抚摸的小狗但云疏并不会为他的外表所骗,她知道陆霄不是摇尾乞怜的小狗,而是彻头彻尾的大尾巴狼。
听到他如此认错,云疏起先怔愣了一瞬,旋即露出无害的笑容:“夫君这是干什么,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了?我可不敢生你的气,快别认错了。”
陆霄:“……”他家娘子使得好一手阴阳怪气。
他盯着云疏的眼,那双眸子盈盈秋水,显得无辜纯良,就像可以放在掌心任人揉捏的小兔子但陆霄心里清楚,云疏可不是乖巧温驯的白兔,分明是一只狡黠伶俐的狐狸。
她方才的那一番话看似是温柔体贴,可陆霄知道,那是云疏在心里将他划成了不需要真心相待的外人。
此刻他有些苦恼,却一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让云疏放下心里的隔阂,默默叹了无声的一口气后,忽然说起其他:“前两日饭食里的问题,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
“什么?”话语转的太快,云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问,“所以的确是有人故意将饭食换成了相克的食材吗?”
“是,”陆霄点头,“那人是趁着新婚人头多,悄悄混进来的。第二日动过手脚后便离开了,宗宁查了两日才发现她是三婶婶手下一个侍女的亲戚。”
“果然是她们做的,”云疏蹙起眉,“就为了在新婚头一日给我个下马威吗?”
“是,”陆霄双手抱胸,靠在床头,“毕竟你是名满京城的公府嫡女,若不在新婚头一日好好教训一番,日后还怎么拿捏你?”
闻言,云疏沉默了片刻:“可我并未如她们的愿,反而给了她们一个教训。如此以来,日后婶婶们是不是还要找机会暗算我?”
“这是自然,”陆霄说着,忽然扭头一本正经地看向云疏,“不过娘子放心,为夫日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但愿。”云疏低下头,语气听不出起伏。
若是在昨日,她或许会因为陆霄的这一句话而触动。可今日这一遭以后她终于明白,那些甜言蜜语都只是他用来哄骗她的手段罢了,这个伪装技巧高超的人,其实根本不会把她放在心里。
云疏理了理被子后重新躺下:“夜深了,夫君,我准备休息了。”
末了,她添了一句:“你要是睡不着,便自己去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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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了一天后,云疏终于感受到了困意,几乎是在挨到枕头的一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没有听见陆霄的那一句叹息:“其实……方才那句话是真心的。”
禁地
新婚第四日,风平浪静。
除了早上给徐祯徽请安时,她训诫了云疏几句,让她早日为陆家开枝散叶。这让云疏有些不快以外,今日过得还算舒心。
中午用过午膳以后便不见了陆霄的踪影,云疏也懒得打听他的去向,只以为他又钻进书房去研究户部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