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贺瑾那么绝情,便口不择言道:“他是你的儿子,你若是伤害他,就是伤害你自己。”
贺瑾:“那个孩子在哪里?”
他眼神冷酷,双目赤红,整个人近乎疯狂。
他们都疯了。
他不能对人言,这三年多来他几乎夜夜都在做恶梦,梦见洛灵儿问他要儿子,梦见那个小小的婴儿朝他啼哭,梦见七八岁的贺驭拿着剑追杀他。
那个梦的结局就是他一次次死在贺驭的剑下,以无数种姿势,在无数种地方,让他无处可逃,每次都是又惊又惧又痛地醒过来。
他如何不疯?
董绿眉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是自己和儿子的保命符,可她不知道啊。
当初贺瑾派了他的一对心腹小夫妻,让他们带着银钱和孩子去山西老家。可她发现贺瑾那几天心不在焉,自然是在牵挂那个孩子,虽然他不承认,可她知道。
她怎么可能让那个孩子活下来?如果他活着,就是自己儿子的威胁,万一贺瑾以后把他接回府,岂不是大隐患?
所以她一早就让自己的干哥哥栾五去追那对小夫妻,把孩子在半路上偷走,那夫妻俩丢了孩子也不敢回来说,又因为带了银钱在路上遇到强盗,两人好不容易逃到乡下去。后来贺瑾让人去问,他们只一口咬定孩子被害了,再后来夫妻俩也死了,这事儿也就没人知道。
而她的干哥哥当初把孩子偷走,按照她的吩咐带着孩子往南走,然后找个乱葬岗丢掉就好。为了发泄心头之恨,她还让他把孩子的脸毁掉,就算死了也不让他和洛灵儿相认。
总有一些夭折的孩子不能埋葬,都是丢在那里,谁又能分出是谁家的?
她干哥哥对她忠心,她也不吝啬银钱,可惜他好赌好色,早些年得花柳病死了,否则她如今何苦非要依靠贺三那个废物?
那个孩子到底被丢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找?但是为了不激怒贺瑾,她只能编。
她告诉贺瑾,当初栾五带了那孩子往南去的,到底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她也不知道,孩子到底送给谁她也不知道。
不过,他和洛灵儿的孩子肯定是极俊俏的,应该和贺驭有几分相似,沿着那边去找肯定能找到!
贺瑾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得董绿眉觉得他会拿剑杀了自己。
贺瑾转身走了,他让亲信去打探,同时去找那栾五的旧识打听当日的事儿。
过了几日,去找栾五旧识的人有消息回来。
贺瑾满脸期待:“找到了?”
那孩子应该有贺驭那样的个头和眉眼,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找到那个孩子,自己就不会再做那无休止的噩梦,哪怕死,也能解脱,也能给洛灵儿一个交代。
亲信却面色沉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贺瑾催他,“说啊。”
结果却是他不能承受的。
栾五当初在窑子有个相好的,他突然有了大把银钱把她给赎出去养在外面。这个相好的和他一起得了花柳病死了,但是她曾经跟要好的姐妹说过栾五的一些事儿。
栾五一次醉酒说过他这一大笔银子是哪里来的,因为他帮侯府把一个孩子弄死扔在了乱葬岗。
“啪”贺瑾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腿脚一软瘫在太师椅上,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
“侯爷,侯爷!”亲信帮掐他人中,又让人去喊大夫。
贺钊站在大门口看着贺瑾的人跑进跑出,他心里又惶恐又难熬,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现在贺瑾住在书房院,专门有人守着不让人进,连他都不能进去。而董绿眉原本守着的内院,根本不堪一击,那些婆子丫头好干吗?只要董绿眉不行了,她们也都被关起来。
一时之间他像个多余的人似的。
府里的人还是叫他小公子,可他们对他却态度恭敬而疏离。
三叔被关在柴房,他不能去看,董绿眉被关在屋里,他也不能去。
难道他做错了吗?他隐约觉得是他告诉了贺瑾,贺瑾才弄出这一切的,以前贺瑾从来不怀疑董绿眉。
是他搬起自己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贺瑾连他也不要了吗?
他只是不想跟董绿眉和三叔走啊,他要留在侯府,要做未来的侯爷,有什么错?贺驭不稀罕这个侯府,给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此时聂青禾的马车从南边过来,赶车的依然是那个没了一只手的车夫,车旁却有人骑马护送,除了两个家丁,另外还有一个是贺重。
贺重一直戴着面罩,看不见什么模样,可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却很漂亮,当他冷冷射向自己的时候,让贺钊下意识地就想躲开。
他为什么戴着面罩?是脸坏了见不得人吗?
他看马车在县主府门前停下来,立刻跑过去,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聂青禾被人扶着从车里出来,他便笑着问好,“嫂嫂回来啦。”
聂青禾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贺钊用他一惯的骄傲天真的语气道:“没事,就是给嫂嫂请安。你是我大哥的夫人,就是我嫂嫂。”
聂青禾又看他一眼,眼前的贺钊努力做出讨好人的表情,可他那笑却不达眼底,反而让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身边真诚的人多,大家对她笑是什么样的,她很清楚。
她朝贺重道:“千里。”
贺重立刻朝她笑:“姐,什么事儿?”
聂青禾便扶着他的手臂,对贺钊道:“我们做了一些鲜花饼,你跟千里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