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他看聂母。

聂母:“清远啊,你是个聪明人,你们对青禾满不满意,你自己扪心自问就知道了。要你还是杂役的儿子,那我们没有半点不同意的,咱们也算门当户对。可你现在是知县大人的儿子,是秀才,以后前途无量,你自己觉得还合适吗?就算你是个实诚敦厚的孩子,你觉得你大姑,你娘,还同意吗?清远啊,婶子不可能让闺女去受人欺负……”

“不会的!”宋清远急切地想要否认,自己不会欺负青禾,母亲也不会。

聂母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看这天色怕是夜里要下雨,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耽误了你读书,那可是我们的罪过。青禾,送送你清远哥哥,好好说话。”

今夜她是看出来闺女真的对宋清远绝情了,没有半点留恋,甚至前所未有的冷淡。她又怕闺女和宋清远撕破脸,说话太厉害伤了表面的和气,青禾反而会被人指责没情意,影响她将来的婚事。毕竟两家男人是干兄弟,感情一向要好,有些小话儿都是宋大姑或者宋母暗搓搓借秋月的口说的。

宋清远听见聂母下了逐客令,却只觉得双腿灌了铅一样站起不来。

聂青禾已经起身,让他把带来的点心带回去。

宋清远摇头,表示点心给弟弟妹妹带的,他缓缓起身,双腿千斤重,嗓子沙哑道:“婶子,聂叔也是这个意思?”

聂母:“清远,你别怪婶子说话不好听。你母亲要做一件事,到最后你爹会不同意吗?男人的情意,终究不能替代在儿女身上,更不能让你母亲对青禾满意,是吧?”

言下之意,她决定了,聂父不会有意见。

宋清远看向聂青禾:“青禾?”

聂青禾:“走吧。”

她提着灯笼走在头里,不耐烦地催促宋清远赶紧的。

宋清远慢慢地挪到院门口,灯笼照着脚下的方寸之地,让他觉得光亮之外都是噬人的猛兽。从前的那些温暖,那个虽然叽叽喳喳有点聒噪,却可爱又美丽的小丫头一下子把他推开了。

他曾经以为一辈子不会失去的东西,或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消失的东西,一下子消失了。

他无法接受。“为什么?”他低哑着问。

聂青禾把灯笼硬塞在他手里,冷淡地道:“聂青禾以前那么喜欢你,对你掏心掏肺,可你对她冷冷淡淡的。”

宋清远:“我没……”

聂青禾:“自从宋伯伯当了知县,你大姑直接把我家踩在脚底下,一开始冷嘲热讽,今年直接就说聂青禾配不上你,上一次两家见面她甚至开玩笑说‘青禾这么漂亮,当个小老婆正好’。”

虽然宋大姑都是背着宋清远单独讥讽原主,可如果不是宋清远一直不冷不热的样子,没有在家人面前维护过她,宋大姑敢这样过分吗?

宋清远睁大了眼睛,他被聂青禾的话惊呆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大姑会这样说?她是这样跟青禾说的吗?青禾不会撒谎,那只能是大姑仗钱欺人了。

“她不能、代表我……”

第37节

聂青禾索性替原主一次说清楚,免得宋清远以为她只是赌气,“你母亲虽然不明说,却慢慢地把聂青禾变成你的针线丫头,她指使秋月一次又一次说风凉话,暗搓搓地……”

“青禾!”宋清远嗓子嘶哑得厉害,他忍着干疼道:“青禾,母亲没有说过你的不好,她是真的喜欢你的,她不会那……”

“喜欢?”聂青禾笑起来,“宋清远,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母亲以前可能喜欢我,那是因为你爹是胥吏!是杂役!是很卑贱的身份!但是自从你们家发达了,她立刻重新衡量,觉得我们配不上你们家,我爹不配和你爹做兄弟!我更加配不上你,会拖累你的前程,你扪心自问,是不是这样?”

“没有,我爹一直当聂叔是好兄弟。”宋清远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反驳,他读书做文章非常灵光的脑子,突然就废掉了一样。

“宋伯伯的确当我爹是兄弟,我爹也当他是兄弟,他们是男人的情谊,所以你母亲就更看我不顺眼,更不会让我阻碍你的前程。”聂青禾就索性把宋母的心思剖给他听,聂母都看得那么清楚,他会不知道?说不知道不过是一叶障目,不想知道罢了。

宋清远嗓子疼得说不出话,只用力地摇头,不会,他母亲不是这样势力的人。

聂青禾冷笑,讥讽道:“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回去跟她讲,你要娶聂青禾,你看她是喜极而泣还是生气否决?都不用试,你也该知道答案吧,她不会同意的。”

宋清远胸膛里涌动着一股热血,他想冲动地说那就去问,那就现在成亲,管她同不同意,那就成亲好了。

可他双腿却灌了铅一样,动不了。他满脑子都是上一次母亲咳嗽的样子,她不是不同意他们成亲,而是想让他先以学业为重,学有所成之后再成亲。

毕竟青禾还小。

聂青禾不想再和他废话了,言尽于此,告诉他最后的真相:“宋清远,我跟你说实话吧。喜欢你的那个聂青禾已经死了,死在那天的大雨里,当她摔下大坑的时候,她就死了。而我,并不喜欢你。”

她和宋清远说话的时候一直用聂青禾,那是原主。我,才是她自己。她是永远都不会喜欢宋清远的,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原主。

宋清远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青禾真的不喜欢他了,所以一直用聂青禾指代她自己?还是单纯的置气使性子,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她现在不喜欢他了,就当过去喜欢他的那个自己死了?

“青禾,你觉得以前是我不好,我改。你不想做针线,就不做。母亲也只是以为你乐意做针线,才……咳咳……才拜托你的。你觉得我以前太冷淡,那我以后就不冷淡。我会努力做些什么,让你再喜、喜欢我。”

他向来矜持内敛,说出这番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羞耻感直接爆顶。

聂青禾不客气地打断他,啧了一声,还是秀才呢,听不懂人话么?

“我说得很清楚了,喜欢你的聂青禾死了,我不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我现在、将来都不可能喜欢你!无关你母亲做的事情,也无关你的功名,就是单纯的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不需要改变什么,更不需要再对我好,你只需要远离我,不要来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好了。”

轰隆!

远处有闷雷在天边云层里炸响,耳边是呼呼大作的狂风。

宋清远的脑子里,心头也有雷声轰鸣,宛若晴天霹雳,瞬间变了天。

电光里,聂青禾看着宋清远那张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想起原主宁愿冒雨回家也不想去府学给他丢人,一边觉得不值当,一边又觉得如果他真的对原主有过真情实意,那也算有点良心。

她缓缓道:“宋清远,我知道两家有父辈的交情,我爹和你爹情同手足,是不会同意撕破脸绝交的。所以我也不和你说狠话,但是我要和你说清楚,以后除非宋伯伯回来两家走动,其他时候你就不要上门了。”

她知道宋清远是个要强自尊心很重的人,她说了这样的狠话,无异于扯碎他的脸面,他也不可能再上门自取其辱。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同样我也不会再给你做衣服。”宋家让秋月送来的那些布,就当补以前做衣服的工钱了,宋母知道两人亲事作罢,只怕会高兴得蹦起来。

她把灯笼塞给宋清远,直接将他推出门槛,砰地把院门关上。

卡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