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聂青禾给旁边帮聂母劈麻纤维的小力使个眼色,比划一下,聂小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就跑过去缠着聂父。

“爹你教我识字。”

聂父看他这么主动,也乐得把自己那点存货拉出来教儿子,每个男人都想在自己孩子身上找成就感,孩子的崇拜以及优秀,都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高大。

结果磕把瓜子的功夫,聂小力就把他爹那点存货给掏澄干净了。

“爹,你这也不行啊,不够我学的。”

聂青禾在一旁偷笑,她看了一下,这时候的文字一部分是繁体一部分是简体,并不全然是繁体字。

这个她可会了。

她也凑过去,“爹,我洗碗的时候也跟着学了一下。”她也拿起木棍,在地上把聂二壮教的所有字都写了一遍。

聂二壮:“!!!”

这么一看自己闺女儿子可比四弟灵光多了,当初四弟开蒙的时候,几页书背了好久,几个字也是颠三倒四地写。

他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难不成自己闺女儿子真是读书的料?

这时候闺女是没人出去读书的,但儿子出去学了可以回来教啊,侄女加俩闺女,一份钱四个人学,多赚啊!

他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时候自然是没有电灯的,也没有后世那种煤油灯和蜡烛。富贵人家里倒是会点牛油蜡烛或者石蜡做的蜡烛,但是普通人家里可舍不得买。他们家一直都用菜油点灯,光线昏暗黑烟大,做活儿也不方便,很容易弄坏眼睛,而且菜油还要用来做菜,哪里舍得点灯呢,很多时候就是藉着灶膛里的余烬亮光,赶紧收拾一下。

本着不伤眼睛不费油的原则,他们家二更梆子一响就各自上炕。

早睡早起,省油,早上还能多干活儿。

夫妻俩住东间,聂云朵带着弟弟妹妹住西间,因为屋子小,炕也不大。

上了炕,聂母忍不住问男人,“当家的,你咋想的?”

聂二壮:“都晚了,快困觉吧。”

聂母不高兴了,推搡了他一把,“你就知道困觉,当着孩子的面我不说啥,现在就咱俩我还不能说说?你看看,自从我跟着你这过得什么日子?累死累活地赚钱,想着让孩子们过点好日子,能吃上两口肉。结果咱多赚点,你娘就都要去,这赚的还有个什么意思?孝敬公婆也是该当的,可凭什么咱还得连你四弟也孝敬着?不是说好分了家各自过日子?我自己过,我累死我愿意,现在我累死也赚不到好,孩子也跟着受罪,哼!”

她一翻身,抱着自己的枕头睡另一头去了。

聂母躺在那里,越想越委屈,聂老婆子整天卖惨哭穷,可其实自家过得还不如他们乡下庄户人呢。

人家庄户人地里有粮食,房前屋后有菜园子,院子里还养了鸡鸭下蛋,条件好的猪圈里再养头猪。逢年过节的,人家鸡蛋有的吃,还能杀只鸡犒劳一下。

自家有什么?自从聂老婆子一个月要一两一百钱去,家里就没买过肉,都是靠着逢年过节男人发那一条肉回来打牙祭。别说白米白面,就黑面都吃不起,还得掺着很多糙粮,小力起初咽不下去,伸着脖子硬咽,青禾病了好些天,也就吃了几碗鸡蛋羹,连口细面条没吃上。

家里一坛子油都能吃多半年!没有油水,她做饭能好吃?

聂老婆子还装大度说什么“我也不是那跋扈的恶婆婆,我拿走一两,还给你们留下一两呢,孩子娘不是还绣花织鞋子,云朵也能去绣花赚钱,还不都是你们当叔叔婶子的拿了。我看你们一个月至少赚四五两呢,跟我哭穷罢了”。听听这是人话?

剩下那九百钱能干嘛?

他们加上侄女一共七口人,人头税得交,吃饭穿衣就是大头,柴火、井水也得花钱买,还有日常的人情往来,再有个头疼脑热抓药,那都是钱。如果遇上不好的年头,官府还摊派各种税收,那就要饿肚子。

这还得亏大力去当学徒不在家里吃住,东家把人头税也给包了。

她自己也日日不间断地做活,一个月赚六七百钱,否则一家子早就喝西北风了。

就这样,男人还觉得他老子娘在家里受苦,他弟弟读书辛苦。

我呸!我小力看着就比那个酸假吸血虫小叔子聪明!

老婆子能让她儿子读书,我凭什么不能让我儿子读书?难不成婆婆不死,儿媳妇就没活路?

聂父哎哎地唤了两次,见聂母都不理睬他,便小声道:“你看你,这就生气了。我也没说不让小力读书。”

第7节

聂母听他语气可以商量,心里舒服一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绝不扣下给你娘的孝敬钱。我以后每个月再多接点绣活,总该够的。”男人不松口不带孩子去拜师,那她也没辙。现在男人松口,她愿意受累多干活赚儿子的学费。

她也怕聂老婆子做妖啊!惹不起!

聂父又舍不得让她更累一些,她以前绣花伤了眼睛,现在织丝履也是一天到晚低头弯腰,身子骨也不好,浑身都疼。

他想了想,不能扣下给老家的钱,他也受不起老娘来闹腾,也不能累着婆娘,更不能因为小儿子读书委屈青禾,想来想去,还是他多受点累。

他虽然是在编匠户,但是现在已经改制不需要每年服役,只需三年一轮,一次一到三个月,其他时间都能自由做活儿。

他受雇于柳家,另外也能替柳家接一些官家摊派的任务活儿做,商户也有任务,但是他们能花钱代替,他可以赚这部分钱。

之前因为太累他没接,现在看看还是要多接一些,大不了晚上多做个时辰。

男人么,累点怕什么?比起大哥三弟在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他太阳晒不着,大雨淋不着,饿不着渴不着的,不知道多舒坦呢。

想通以后他又高兴了,摸索着给婆娘揉捏按压眼睛穴位,“荆大夫说要坚持按揉。”

聂母已经不气了,反而开始憧憬,“你说咱小力要是考了秀才,那我就是秀才娘?”

聂父:“得叫夫人,给夫人请安。”

官场上的称呼有严格规定,民间却松散很多,不少商户有钱人家,宅子大了养的丫鬟婆子们多,都是老太太老夫人的叫,也并无人过问。

聂母捶了他一拳头,“贫嘴。”然后吃吃地笑起来。

两个人又开始嘀嘀咕咕孩子拜师得交多少学费,哪个先生便宜,哪个先生据说教得好。两人也没读过书,日常又不关注这些,说来说去没个头绪,就说明天去打听一下。

聂父还想问问宋清远,直接被聂母否了,他再问,聂母就给他洗脑,宋清远和宋母对自己闺女的种种轻视和忽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