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兰终归不忍,“里长,您孙子不像是痢疾,倒像是中毒了!”

里长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当真?你有什么依据?”

“根据我观察,初步认定是这样的。可具体什么情况,还得进一步诊断!”

“好好好!”里长一拍额头,激动得转来转去,语无伦次地道,“三十年前,村里也发生过痢疾,那时整条村的人都拉个半死,不过是齐集五种蕨煮了吃就没事了!可现在村里人吃了,没一个有起色的……我就说了不是痢疾,偏偏没一个人听我的,终于有人跟我同样看法……”倏地停止脚步,浑浊的双目紧盯着李建兰,“难道我们命不该绝,你们是上天派来打救我们的?”

“……”李建兰有些无语,他怎么不问,“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面上却着急地道,“您别在这儿猜测了,赶紧让我们看看您孙子和其他人吧。”

“好好好,是我糊涂了!”里长飞快地闪到了一旁。

小狗子被抱回木床上,由周智怀再度诊断。

“孩子这两日的情况如何?”

孩子奶奶便回答,“前日喊有些肚子疼,然后拉肚子、低烧,喊头疼;到了今日高烧不退,咯血昏迷了。”

“这两日吃过什么食物?”

“什么都吃不下,只喝水。也只拉水样大便。”

周智怀沉吟片刻,道,“那孩子的大便有保留吗?”

“这……”孩子的奶奶语塞。拉了就拉了,谁还会保留那些秽物的?

孩子的娘却突然想起来,“有!方才孩子神志不清,拉到裤子里了。我换下来,还来不及洗,听娘说他晕过去了,便跑去找爹了。”

“让我看看。”

妇人用木夹子把孩子的裤子夹了过来,翻到里边,露出孩子拉的秽物。

周智怀与李建兰凑在一起观察、讨论,一点儿不觉得脏。

里长看得十分感动。不管这师徒俩水平如何,就冲他们这份认真的态度,就值得他尊敬了。

只是两师徒的面容越来越严肃,讨论了一阵,又直起腰,去翻看小狗子的眼睛。

最后,周智怀叹了口气,李建兰从包袱里的盒子翻出一颗药丸,掰了半颗,递给孩子的娘,“先喂半颗试试。”

妇人不敢接,只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公爹。

里长犹豫了片刻,便把眼睛一闭,“就试试吧,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妇人这才抖着手接过。可一瞧自家儿子,牙关紧闭,又害怕又发愁,“他不懂吞咽了!”

李建兰便说,“你可压成泥,加水调成糊状,用芦苇杆或葱管送入他喉中。”

周智怀竖起大拇指,“我徒弟这头脑就是灵活!老夫以前收的那帮兔崽子怎么都没想到呢?”

李建兰对于这个、时时刻刻都不忘夸赞她的师父有些无奈,摇摇头,走出去查看在屋厅里其他患者的情况。

一名高瘦的男子蜷缩在墙角,虚弱地抬起头,蚊呐了一句,“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复又耷拉下脑袋,似半丝力气都没有了。

听他语气,应该就是那小狗子的爹吧?没想到,他也病了。

李建兰抓过他的手把脉,脉象细弱、呼吸困难,跟小狗子的症状基本相同。他的肚子却胀鼓鼓的,李建兰问,“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有气无力地道,“拉不出尿来。”

“什么?”

李建兰一惊,正要伸手去按,那边便传来惊呼,“狗子醒了!”

第89章 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建兰进去,狗子正被他娘抱起来喝水,她连忙去掀开他的肚子。跟他父亲一样,肚子同样是鼓胀的。

“他有多久没有小便了?”

他娘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惊呼,“怕是有一两天了!”

周智怀也很吃惊,忙上前查看。孩子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小小的身躯坠着个大肚子,看着令人十分心疼。

周智怀用手轻轻按了下,孩子便哼了哼,“疼……”

李建兰低声说,“师父,外面的病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周智怀神色凝重,转身往外走,李建兰掏出一枚绿色的药丸子,递给妇人,“把这个给孩子服下,一刻钟后,不管有没有解小便都要报给我们听。”想了想,又递过去两颗药丸,“这个给你丈夫服下,等他精神好一点,再给他服用这个绿药丸。”

妇人千恩万谢收下。

李建兰出了屋厅,便听见周志怀跟里长说,“我和徒弟先出去转转,等会让你拉肚子的家人把大便收起,我们再过来观察。”

里长现在对李建兰等人很是信服,忙不迭地点头。

……

可当李建兰等人走出里长家,却有些茫然了。

外面被病痛与饥饿折磨的村民,几乎全没了理智,如果他们几个人走在道上,一定会被他们哄抢。

李建兰神情低落地蹲在里长家门口,呆呆地望着不远处几个人在疯狂地互抢食物,思绪飘得很远。

其实山上有资源,这些活着的村民一时半会儿还饿不死。可却发生了痢疾。一开始或许想着要照顾病人,谁都不敢走远;过了几日,有的人连自己都患病了,便也无力气上山了。所以,一个恶性循环,导致全村人都没了出路。

她多想帮帮他们啊!

“媳妇。”文智轩也蹲在她身旁,“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