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那天看起来那么绅士的一个人原来夜生活这么糜烂啊,真是可怕。”

后来她们渐行渐远,蔷薇再也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她惊愕地睁大双眼转头看向那家酒吧的大门,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酒吧,放着非常嘈杂刺耳的摇滚乐,一进门就有各种男人喝得东倒西歪地凑过来跟蔷薇搭讪,整个酒吧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蔷薇捂着鼻子一路往里走,仔细地去看每个人的脸,心里全是不安。他怎么会喝醉?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怎么会烂醉到差点跟人打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转了两圈,她才终于看到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卧倒在一堆啤酒瓶里的莫彦城。

蔷薇冲到莫彦城面前的时候,他正好抬起头来给自己的被子里继续倒酒。蔷薇惊呆了,他一脸憔悴,原本英气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衣衫凌乱,全身散发着难闻的酒臭味,好像他根本不是那个尊贵的莫总,只是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蔷薇上前抓住了他正在倒酒的手,低身下来唤他:“莫先生?莫先生?”

莫彦城抬头看向来人,痴痴地笑了笑,说:“噢,安小姐。”

然后他挣脱开蔷薇的手继续给自己倒酒,蔷薇再次制止了他,更加靠近一步:“莫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莫先生?”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彦城一把搂过坐到自己身边,他的力气好重,拽得她的肩膀有些生疼。莫彦城将酒杯递到蔷薇嘴边,对她说:“给你,喝。”

蔷薇刚想要推掉他的手,他却又再次厉声命令她:“喝!”

蔷薇怔住,不敢再动,任由他将一杯啤酒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刚才唱歌的时候她自己喝得够多了,从KTV出来已有点头晕,一大杯下肚让她一阵反胃,不得不推开了莫彦城的手,用力地咳嗽了起来。

莫彦城把剩下的那半杯灌下了自己的喉咙,然后又开始倒酒。

“莫先生!”蔷薇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我拜托您,不要再喝了好吗?不要再喝了好吗?”

他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一把将她甩开。

他的眼神很空洞,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一片茫然。他现在终于明白,莫东那句“彦城,你永远不是一个人”的真正意味了,他剥夺了自己最后一丝信念。

父亲,您太残忍了。

蔷薇感到很不安,她拿出手机拨打方越的电话,却是关机。蔷薇换打给妍熙,还是关机。怎么办,怎么回事?她和他共同认识的人她只有这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她又不知道他家怎么走,怎么办?

蔷薇摸了摸莫彦城的口袋试图找他的手机,却被他制止住了,他转脸看着蔷薇甚至是用着有些凶狠的语气对她说:“你要不是来喝酒的就给我滚。”

蔷薇被吓住了,一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抬又抬不动说又说不得,只能看着他继续一杯杯地喝下去。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蔷薇急得模糊了眼睛。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莫彦城再次醉倒在桌子上。

蔷薇趁这个时候跑去结了账,找服务生小哥跟她一起将莫彦城扶回他的车里,幸好他的车钥匙就放在桌子上,不然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蔷薇坐到驾驶上来,再次试着拨打了越和妍熙的手机号,仍是一无所获。她回头醉倒在后座上的莫彦城,鼻尖发酸。

没有办法了。

蔷薇将车发动起来,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狼狈不堪

I.

后来蔷薇回想起这一天自己把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从车里拽出来,再搬上电梯,再一路扶他走到家里时,真的觉得自己太伟大无比了。

直到将他一把丢到床上,蔷薇才松了一口气。她瘫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伸手抹了一把汗。蔷薇抬起头来看他苍白的脸,毫无血丝,一副病态。他双眼紧闭,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节来。

蔷薇慢慢靠近他,抚摸着他的脸庞,轻唤他:“莫先生?”

莫彦城费力地睁开眼皮看了看她,然后伸手揽过她,蔷薇倒在他的胸膛上,他将她抱得很紧,像是要融入他的身体一样。他滚烫的体温迅速传到她的身体上来,他的身上全是酒臭味,刺鼻难闻。

莫彦城张了张嘴,发出几个虚弱的音节,声线很脆弱,没有了往日里那样的趾高气扬。

蔷薇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哀伤。

过了一会儿,蔷薇奋力地挣开他站起身来,找到遥控器将空调打开。接着她找出一条崭新的毛巾,走进了卫生间,打来一盆水。

莫彦城的头发混合着汗水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面色依旧苍白不堪。

蔷薇开始解开他衬衫的扣子,用冰凉的水轻轻地将他身上污浊的汗渍擦拭出去。抚过他清瘦的脸庞时,她停了下来,面带心疼地轻轻抚过,近日来他实在是瘦了好多好多。

她看不到他英气的眸子,她觉得很痛心。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变成这样呢?

突然,莫彦城伸出双臂再次抱住了蔷薇,没有做好准备的她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胸膛上。他仍是紧闭双眼,面容有些扭曲。蔷薇开始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他双臂间的力道很重,将蔷薇牢牢地固定在胸口上,令她动弹不得。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很嘶哑,显得有些脆弱:“不要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蔷薇愣了下来,停止挣扎。

冷气开始奏效,屋内的气温渐渐降低下来,可是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却依然未退。

“父亲……”莫彦城断断续续的声线有点像卡带的收音机,一点点地发出虚弱的声音,他连续唤了几声,“父亲……”

蔷薇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早前知道了他父亲快要不行的事,难道已经……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来承担这种,罪孽……”他仍未停止说话,音节逐渐清晰起来,声音却很悲凉,让人听了于心不忍。

“母亲……父亲……”他甚至开始有些微微地哽咽。

蔷薇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上,手心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心脏,安静地听他说话。

他继续这样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分钟,然后突然停顿了下来,像是保留着意识一般犹豫了什

么,然后声音延绵哀绝地,慢慢呼唤出来:“晨……琳……”

蔷薇的心猛地震了一下。这是一个她从未听说的女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