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吃力地咳嗽了几声，好像说出几个字就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慢慢地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妈妈，求你，你们先出去吧。”

郭芝萍又瞪了莫彦城一眼，一甩袖子，愤愤地走出了屋外，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莫彦城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手颤抖得厉害。

蔷薇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吃力地微睁着，侧过脸向窗外簌簌落落的大雪看去。她的脸色很憔悴、苍白，比窗外的雪还要惨白，硕大的氧气面罩使她的脸看起来更加消瘦。她的眼眸静如死水，就如同那颗已经死掉的心一样。

莫彦城垂下脸来，无力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她。可是就算是不去看她也不能使他那颗愧疚的心得到一分一毫的解脱，就像是被绑在绞架上被人用鞭子一下一下狠狠地抽着，难受得让他想死。最后他用力地裹紧拳，重重地迈开步子，走到了蔷薇身边，倾身下来裹住她的手，心疼地唤她：“蔷薇……”

一叫出口，他就再也没法控制自己，眼前没过一层薄雾，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咬紧下唇，硬是将溢到眼眶上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唇齿间却尝到一片咸腥。

蔷薇面如死水，神经麻木，像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之前的那些，已经足够让她痛到瘫痪。

“对不起……”莫彦城颤抖着抚摸她冰冷的小手，一点点将它紧裹在手心里，“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该死，蔷薇……”他双手紧裹住蔷薇的右手，垂下头来将脸紧贴着她的手背，闭着眼皱紧眉，神情痛苦。

他的体温迅速传到她的手间，她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蔷薇，你打我骂我好吗？让我为你承担这些痛苦好吗……”

他一直在不停地忏悔，不停地责骂自己，希望这么做可以让他们都好受一些。可是她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神情茫然得像是植物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不知道无论他怎么做，都已经挽回不了她了，他已经……失去她了。

过了很久，莫彦城停下来将脸重新埋在她的手背上，艰难地喘着气。却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我出来之前说的那句话，还是算数的，”蔷薇终于缓缓地开口，“我们分手吧，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不……求你，我们怎么可能分手，是我的错，蔷薇，对不起我不敢求得你的原谅，求你让我赎罪好吗……”莫彦城一开口便又开始着急起来，声音濒临崩溃。

“怎么可能分手？”蔷薇苦笑一声，又说，“你在家里说的那些话，不就是想分手吗……”

“那些，那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都是葛狄设计的，是葛狄雇狗仔偷拍，是葛狄雇水军刷消息，是葛狄让岑娜娜偷了你的手机……”他还没说完，蔷薇就震惊地看着他，他痛苦地说道，“蔷薇，都是我该死，是我太笨……”

虽然一时间这么多震惊的事情令她无法接受，但她不笨：“是因为你太笨吗？不是的，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对不起，对不起……”

“有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换做朱晨琳呢？”蔷薇苦笑道，“如果换做朱晨琳，你是不是会义无反顾地相信她，相信她对你忠贞不二。”

“不是的，不是的……”

“你知道葛狄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一定不知道有个女人叫朱晨琳吧，你没见过莫彦城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呵呵，朱晨琳，在你的生命里已经被贴了不可撼动的标签了，莫彦城，我受够了。”她平静地说着，声音毫无波澜。

莫彦城愣住，紧张地说：“晨琳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他只是在胡说……”

“她的事是过去了，可是却让所有人都记得，你那么爱过她，爱到……不相信你会真的再爱上其他人。”

“蔷薇！”莫彦城更用力地裹住了她的手，说，“你知道，现在我爱的人是你，我现在更爱你千千万万倍。”

蔷薇静静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

他愣住，她又接着说：“你的千千万万倍，就是受到别人无中生有的言语挑唆之后质疑我，不相信我，甚至是在我面前振振有词……”

“是我一时糊涂，是我太害怕失去你才冲昏了头脑……”他紧张地解释着。

“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现在，宝宝也没有了……”一提到这个，她的情绪又开始不安起来，“我跟你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改天，我会去莫宅把我的行李搬走……”

“不，蔷薇，对不起，宝宝的事真的对不起……我真的该死……”莫彦城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地发疯，“宝宝我们还会再有的，求你不要离开我……”

提到宝宝，她的眼泪就再也没法控制地涌了出来。蔷薇咬紧下唇，别过脸去无声地流着泪。

“其实我认真地想过，如果是连这样的信任都没有的话，或许我们真的还不够成熟，”蔷薇费力地扬了扬嘴角，声音微弱却又清晰有力，“或许我们真的不适合。现在，孩子也没有了，我和你也没什么牵绊了，就这样算了好吗，对你我都好。”

“不！”莫彦城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音量稍微抬高了些，神色崩溃地说着，“求你，蔷薇，不要离开我好吗？让我赎罪好吗……”

蔷薇不说话，试图从他的手心里将手抽出。他的心瞬间坍塌下一大块，心里的落空感层层袭来，他下意识地再次裹紧她的手，一边焦急地恳求着她。

“我，求你……”感受到手背上一阵温热的潮湿，蔷薇愣了愣，稍微回过头来，看到他的泪水划过脸庞，一颗又一颗砸落在床单上。

“蔷薇，你杀了我吧，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你，好吗……”最后，他离开了床榻，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回过头来惊愕地看着他。他却埋着头，毫无精神的头发凌乱地坍塌下来，手颤抖着却仍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居然跪了下来……

蔷薇睁大瞳孔，胸中一阵窒息，开始重重地喘着气，氧气面罩一片模糊。然后她重重地咳嗽出来，一声一声刺到莫彦城心里。

“蔷薇，蔷薇……”莫彦城站起身来惊慌地看着面色扭曲的蔷薇，“你感觉怎么样？蔷薇！”

门突然被闯开，安泽远和其他医生护士从门外快步走来，妍熙拉开了满脸不安的莫彦城。

最后放手

I．

之后莫彦城继续在病房里守了一天，直到下午六点蔷薇再次苏醒过来。郭芝萍依旧在赶他走，他一动不动，直到蔷薇劝他先回家去，他才终于听了话。

蔷薇的情况好转得很快，很多亲戚都来看她，莫彦城也是每日必到，只是他都没有再见到蔷薇。那时他才意识到，她所说的分手，是下定了决心。他真的，就要失去她了。

夜深人静时，莫彦城一个人待在莫宅卧室里，这间充满了她的气息，放满了她的东西的卧室里，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蔷薇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那些话语不止是烙得很深，而且还烙得很痛，痛不欲生。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求得她的原谅，他怎么可能失去她。他更害怕的是，他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认真笃定得让他心碎。

他不能失去她的。不能再失去她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绝望，那简直是要他的命，他会发疯，会失去理智，会丧心病狂。

他到底该怎么办……

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