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顿了一下,还是“嗯”了一声。
姜维妈妈不说话了。
她是多么了解自己的儿子,姜维那一手菜烧的,简直堪比生化武器。这么多年下来,她一直都没明白过,为什么普普通通的食材到了她儿子的手里,最后都能变成那么可怕的成品。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姜维烧的菜简直就不是人吃的,可偏偏姜维还就喜欢烧菜。她曾经就和姜维他爸这样玩笑地调侃过:“以后要是和谁有仇了,就把那人请我们家让他吃上一顿姜维烧的菜。”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姜维烧菜也不是这么恐怖的,顶多是让人有点无法下口,可好像就是随着年龄增长,姜维那一手厨艺越发的恐怖起来,到后来烧出来的菜都被他们老两口直接偷偷送给老友,就这么放在工厂里老鼠活动猖獗的地方,比什么老鼠药都管用。老鼠是来一只死一只,来两只死一双。可姜维又这么热爱烧菜,难得儿子有这么一个兴趣爱好,他们实在不忍心对姜维说“你这菜烧得没法吃了”。每次对着姜维那呆兮兮的眼神,这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姜维爸妈长叹一口气,最后想着这菜烧就烧了,烧出来不给人吃总行吧,于是就跟姜维再三约定了,绝对不能烧菜给人吃,好在姜维从小一直特别听话,答应了的事一直都是做到的,一贯省心,结果没想到现在居然出事了!
姜维妈妈沉默许久问:“那你邻居现在情况怎样?医生怎么说的?”
又问了一连串问题,全是关于宋观的身体状况,末了最后还是把这问题给问出来了:“你你怎么就给你邻居烧菜了呢?”
姜维靠在椅背上,他又不傻,到了这份上也差不多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妈,我是不是烧的东西特别不能让人吃?”
他没等到他妈的回答,姜维妈妈在另一头听到自己儿子那说话的语气声音,真是心疼得不行,想着当初要是把真相直接说给姜维听了,现在也就不会出这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吃了姜维的菜,那孩子肯定和姜维关系很好,不然姜维也不会烧东西给人吃,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姜维肯定很难过,姜维妈妈这样想着,越发自责得不行。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来,姜维的声音放得很轻,那声音轻飘飘的,说不清楚到底是茫然多一点,还是温柔多一点,他轻声说,“妈,他吃了我做的蛋糕之后,他跟我说,很好吃。”
姜维妈妈:“……”
如果能有人给这一幕画面打上弹幕的话,估计到了姜维妈妈这里,就该被人刷上满屏的“这绝逼是真爱”的字眼,来表明她的心声了。正因为知道自己儿子烧出来的东西有多可怕,所以这震撼也越大。居然吃完后还能说出一句“很好吃”,都被送进医院了啊!几乎是立刻的,也是下意识的,更是十分自然的,姜维妈妈就觉得那吃了自己儿子做的蛋糕,结果却不幸被送进医院的邻居,肯定是个妹子。
姜维妈妈的思维模式是一种惯性的思维模式,总觉得蛋糕这种甜腻腻的食物,一定是和妹子挂钩,完全没有考虑到这邻居也可能是个汉子的可能性。而其实关于这蛋糕的真相是,姜维一直对之前炸了地板把宋观砸进医院这事心怀愧疚,于是这蛋糕是补偿。曾经姜维跟父母有过约定,不能烧菜给别人吃,这么多年他一直恪守着这个约定。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只会烧菜,做饼干啊蛋糕啊什么的都不会,后来搬出去独立生活后,他慢慢学会了这些技能。在他的概念定义里,烧菜和做点心就是两码事,而在送给宋观这个蛋糕之前,技术宅的姜维一直都没什么契机让他做出点心给别人吃,这隐患真心大,迟早要出事,只不过宋观恰好是“中奖”的第一人。
姜维妈妈心里想着这女孩子是有多喜欢我家儿子啊,竟然吃完后说出“很好吃”这样的话。然后再一想自己儿子讲这件事的时候,说话时那温柔的口气,姜维妈妈瞬间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你老实跟我说,你觉得……你觉得对方,你觉得她怎么样?”
姜维有点不知道他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虽然存有疑问,不过他还是认真考虑后回答说:“挺好的。”
姜维妈妈继续问:“那她呢?她觉得你怎样?”
姜维想了想,说:“他和我相处得挺好的。”
姜维妈妈又问:“那你们现在是……?”见儿子始终不接话,她想起自己儿子人际交往这方面有点不行,指望儿子自己交代,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茬,“我是说,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姜维老实交代:“邻居。”
姜维妈妈急了:“怎么还是邻居!”
姜维不明所以了,有点茫然:“什么?”
姜维妈妈:“你那邻居叫什么啊?多大啦?什么工作啊?哪里的户口啊?家里都什么人啊?……”
姜维被这一串问题问得有点懵,停了一下,不过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他叫宋观,本城的户口,46年生的,其他问题,我都还不知道。”姜维知道宋观的户口还有出生年份问题,当然不是自己刻意去查的,也不是宋观告诉他的,而是还是上次住院的时候,他从病历卡上看到的。他记忆力一直很好,基本上看过一遍的东西都能记得。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姜维妈妈真恨不得直接代替了姜维去把所有问题问清楚,她这儿子从小到大感觉就没什么人的气,从不怎么和人交流的,特别不合群,一直没什么朋友真是要让人担心死了,就那种看着要日后孤独终老的死样子,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姜维好像还是挺受女孩子欢迎的,隔段时间就能收到女孩子的情书,就是这死小子通常都拿着人家小姑娘的情书把里面用错的字和标点符号全都圈出来改一遍,然后再还回去,非常的作死。长大之后这性子依然是这么作死,并且俨然一副脱离社会日后必然孤独终老的样子,如今居然还能跟个小姑娘看对眼当然这一错误的认知只是姜维妈妈单方面这么认为的简直上辈子烧了高香。
对于这个小姑娘,姜维妈妈抱有十分的兴趣:“那她长得什么样子我是说,别人觉得那她长得什么样?”
是的,姜维他是个脸盲。
脸盲到如果光看脸的话,他都分不清自己爸爸妈妈到底是哪个。他认人从来都只能靠发型衣着还有声音来进行辨认,不然就根本认不出。
宋观长什么样姜维还真不知道怎么评价,几乎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子,宋观也不例外。其实从他见到宋观的时候,宋观一张脸就因为绘颜恢复了,也就宋观自己还以为自己毁容着,全然不晓得自己一张脸不仅已经恢复还被进行了升级加强。姜维对着宋观现在这一张脸还真辨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估计对着宋观之前毁容时候的脸,他可能还能觉得辨识度比较高。对于这个问题,姜维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听到的那些护士们偷偷议论宋观的话,于是他说:“他很好看的。”
62姜维番外·留白
姜维?留白
【故事留白在一切未开始之时,这样的遗憾才算得上完美】
姜维有脸盲症。
超级严重。
还自小就有。
在很多小说动画里,脸盲往往作为一个萌向的人物设定。如果有人物具备脸盲这一要素的话,多半得到大众这样的回应“哈哈哈,好萌”,不然就是“哈哈哈,好搞笑”。
但事实情况是,如果一个人有脸盲症,那真的会是一件让人很苦恼的事。尤其是无法从其他特征去辨别出对方的确切身份的时候。日常生活里,最尴尬的情况,大概还是打招呼的问题了。认不得人所以止步不前的话,多半会因此被人划分到“冷艳高贵”之类的不好接近一类;但如果打了招呼却交错人了的话,则友情指数直线下跌,说不好对方还会在心里呵呵一句“傻逼”。也许有些人凭着各自的人格魅力,就算是脸盲症也能混得很开,但姜维显然不属于这“有些人”的范围。童年时因此而经常被人绝交的经历,简直是他的心理阴影。哪怕姜维后来就算不认得脸也能很轻松地凭借其他迹象叫出对方的名字,即便是如此,他也始终很少和人接触。
姜维妈妈很担心他,生怕他再这么宅下去,迟早有一天宅到没朋友。姜维妈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在姜维踏上科学研究的康庄大道之后,姜维就真的很少见人了。往往实验室里一待就是十来天,实验室里从吃喝到洗漱再到睡觉的设备齐全,实在没有出去的必要。姜维妈妈看着姜维,有时候真是忍无可忍:“实验实验实验,你就知道实验,以后你难道就娶试管做老婆吗?”姜维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那也挺好的。”气得他妈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砸在他的脑袋上。
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能过上符合他们自身对幸福定义的生活。显然姜维这“我要把我的人生献给科学”的态度,让姜维妈妈很是不满。然后有一天,姜维收到研究院的通知,这上头写得文绉绉,许多修饰笔墨好多褒奖的话,总之概括地来讲,那大概意思就是,组织要给你放长假,必须要放,你安心在家待着,不准出来做实验啦么么哒!
姜维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妈撺掇了他爸之后的手笔。他盯着手里的通知看了老半天,决定好好找妈妈深入交流一下:“妈,这样不好。”
姜维妈妈闻言板了脸:“哪里不好了,这通知都下来,你还想怎么的?”
姜维不语,一副思考的样子,他妈急了,生怕儿子又折腾出幺蛾子,一手捂着脸,便开始一哭二闹上三上吊的戏码,直把姜维磨得当场妥协。
对于这长假期,姜维妈妈有许多计划,包括旅游,相亲什么的……不过最开头的几天,还是准备先让姜维回自己的住处休整,姜维妈妈站在门口送姜维出门,叹气:“知道你不爱在这家里待着,头几天便随你,之后回来要听妈的安排知道吗?”
姜维心里想着有没有什么可能,能打消他妈妈的心思,不过口上还是应道:“知道了。”
他已许久没回自己的住所,那处的房子基本就是个摆设。打开房门的时候,姜维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如同群魔乱舞的画面,一群陌生的男男女女,甚至玄关的地方,就有那么一对正一/丝/不/挂地做着人类最原的本能运动传宗接代的“运动”。
姜维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似乎在一年多前,就将这处的房子借给了曾经的一个同学。记不清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的一个同学,但对方来求助的时候,姜维到底没有拒绝,大概是因为有人求助于他的情况,真的很少。
如今对方在他房子里开了群p party,显然是他长期不回来,对方便很有些遗忘了他这个屋主。眼前这一群男女多是磕了药的模样,尤其玄关的这一对,那女生神志不清地甚至来拉他的手,姜维把对方手拍掉,后退,“打扰了。”并顺便将门关上。
果然还是重新找个住所吧。
感觉原来的地方已经不能再给人住了。
他倒是没起过生气的念头,甚至连计较的心思都懒得起,只是想再找个住所。姜维看中了一处房子,从对方手里买下,只是没想到搬进去的当天出了意外,他晚饭烧菜的时候,直接炸穿了地板把楼下的住户砸得送进了医院。
姜维呆住了,面对邻居那血淋淋的模样,完全无措。本身性格缘故,再加上因为长时间缺乏社交活动,他已经快要忘记要怎么和人相处。然后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写了一封极长的检讨书模样的道歉信。
只是这份道歉信在最后,并没有起到它应尽的全部效用。有两个原因:一,被对方打断的他忘词了;二,忘词之后,对方给了他一个枕头,他当时的确很困,于是就抱住枕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