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点了点头,望向站在人群最后的兰雪:“嗯。”
银穗流苏拂过莫惊春的脸颊,冰冰凉凉的,莫惊春低下头,戴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银冠。他看起来十分乖顺,似乎放弃了挣扎。族长拨了拨银冠上的穗子,银片泠泠作响:“这顶冠很好看,比我当年的还大些。”
“是吗?”莫惊春抬起眼眸。下一刻,他翻过族长的手,夺过了匕首。刀刃架在族长的脖子上,莫惊春挟持住了他。
族人都为这场突变惊愕,一人道:“莫惊春,你做什么!”
莫惊春却不看他们,此刻说什么都是无用,只会浪费时间。他朝莫橘夏道:“姐姐,你带上舅父,赶紧下山。”
莫橘夏愣道:“为什么突然要我下山?发生什么了?”
“还记得烧掉晴雪流月的那个人吗?”莫惊春语速极快地解释,“我当日射中那人小腿一箭,箭伤和族长身上的伤口位置吻合。他就是那个人,他一直跟魔宗互通消息,今日魔宗就要对花月族族不利!”
莫橘夏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别问了!你没发现莫芙璎根本不在吗?洗尘节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为什么不回来?”莫惊春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跑啊!你们都跑啊!”
“好……”莫惊春平日里虽然爱戏弄莫橘夏,可在大事上却绝不可能儿戏。她对莫惊春有着无条件的信任,拉过秦思文就跑。
然而,此刻再跑为时已晚,魔宗处心积虑,专挑洗尘节典礼这样花月族齐聚又放松警惕的时候,花月族人连他们什么时候上的山都不知道。要说这一切没有内鬼的手笔,莫惊春绝对不信。
一个魔修摸到站立在人群边缘的花月族身后,一刀劈开了他的脊背。赤红色的血像是残霞将逝、悲鸿哀鸣,花月族人们这才慌乱起来,可一个个魔修从四面八方而来,正朝所有人逼近。一时间血染四野,血腥气盖过了花香草香,朝梦玉横尸遍山。
“小宝!”莫惊春喊道。
他松开族长,拽住魔修举刀的手:“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还是个小孩!”
小宝瑟缩着往后爬了两步,有些腿软,站不起来了。莫惊春此刻毫无灵力,召不出佩剑,只能徒手相搏。明晃晃的刀刃就要朝着莫惊春的眼睛斩下,一个雪白的身影挡在了莫惊春面前。兰雪踹开那魔修,一手揽过莫惊春,一手抓起小宝:“走。”
由于莫橘夏先走,她和秦思文跑得倒比别人远些。
桑林小道里,秦思文扶起摔倒的莫橘夏:“来,起来。”
莫橘夏捂着手肘:“你快走吧,我不该叫你来的。谁知道他们……”
“别这么说,这不怨你,是我自己想来见你的。”秦思文背起莫橘夏,“我们去找你父亲,再去找空杳仙宗的人,会没事的。”
后面是乌泱泱一片穿黑衣铁甲的魔修,莫橘夏抽泣道:“真的会没事吗?他们人好多。这么多魔修,他们上山我们怎么毫无察觉?”
“有人故意瞒你们,怎么可能叫你们知道?”
秦思文走了一段,突然顿住了脚步。莫橘夏道:“怎么了?”
“别说话。”二人藏到大石后面,几个魔修交谈着走过来。他们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其中一人道:“都对过了吗?这上面除了那个族长的女儿不用杀,别人可都不能留。”
“你急什么?还有一些人没找到呢。”
他们拿着的居然是朝梦玉常居者的名册画像,莫橘夏看见了一个行动僵硬迟缓、似乎有伤在身的人,握紧手道:“是他,那个绑我们走的人。”
“那个带你们进禁地的人?”此事空杳仙宗已经全然知晓,好在莫惊春他们并未让扈庭踪得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就是他。”
今日扈庭踪本可以不来,可他当日一时落败,气郁在胸,如今带着伤也要来瞧瞧花月族的惨状。他拿过画册,翻看道:“这个女人呢?还有这个,这个人死了吗?”
他说的两个人分别是莫橘夏和莫惊春。他手下道:“尸体里没见着这两个人,不知道躲在哪儿了。”
“那还不快找?”扈庭踪一笑,“找到了不用急着杀,抓活的。尤其是这个男的,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我亲自处理他。”
第62章 啼鹃血
“他们要抓谁?惊春吗?”莫橘夏扶着石头,“自己作恶多端,还要怪到惊春头上!”
秦思文看扈庭踪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他道:“莫姑娘稍安,莫公子聪明,他们不一定找得到。我看莫公子身边那位,修为虽不高,周身灵气却纯净无比,绝非凡俗之辈,想来魔宗之人轻易不能将他们如何。”
二人屏息凝气,眼看着扈庭踪一行人就要穿林而过,一个小孩却从上坡上跌了下来。他膝盖都磨出了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眼前就多了几双黑漆漆的鞋子。
扈庭踪蹲下身:“小孩?你爹娘呢?怎么放你一个人跑出来?”
小宝哭着往后缩去。方才场面混乱,兰雪没带着小宝跑多远,二人就被小宝的母亲并一群魔修给冲散了。小宝才见自己母亲横死,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此刻又见魔宗的人,更是怕得不行。
扈庭踪饶有兴致地看小宝一跌一撞地逃命,揪住他的衣领道:“跑啊,我看你能跑多远。”
“你放开我!你这个禽兽!”小宝胡乱抓着手,还真叫他一掌打中了扈庭踪的脸。
扈庭踪被莫惊春一个年岁差不多的少年人打了都要记恨于心,更何况小宝还是一个比他小那么多岁的孩子,他当然更觉失了面子。扈庭踪摸了摸自己的脸,把小宝提起来往树上一摔:“一群杂种,还敢骂我?”
小宝的血顺着额头不断往下流,莫橘夏要冲出去,秦思文拦住了她:“我去。”
说罢,他翻身一跃,抽出佩剑对上了扈庭踪:“恃强凌弱,欺负孩童,魔宗就是这样教导子弟的吗?”
“是你啊。”扈庭踪却认得秦思文,“你不是空杳仙宗的人吗?怎么在朝梦玉?空杳仙宗的人也来了?”
手下朝扈庭踪摇摇头,扈庭踪会意:“没来啊,那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是来观礼?还是来见人?”
秦思文将小宝护在身后:“我来此地,与你何干?”
“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扈庭踪突然扬手,一刀斩下,“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倒霉罢了。毕竟你今日要是好好待在空杳仙宗,就不会死了。”
秦思文挑开扈庭踪的刀刃:“生死之事,难言。”
“是吗?”
扈庭踪与秦思文招招相击,他打斗的手法向来阴险狠毒,常用暗器。此刻与秦思文交手,却规矩起来。秦思文是个正道君子,剑法本就如为人一般端直,被扈庭踪这样的技法一带,更是恪守剑道,全然忘了对方不是试炼场上的师兄弟,而是一个狡诈的魔修。二人打了半柱香,扈庭踪隐隐落于下风,就在秦思文快要结果扈庭踪的时候,一把刀却毫无征兆地插进了秦思文的腹部。一个魔修站在秦思文身后,又用力将刀刃抽出来。
秦思文捂住腹部,喷出一口血来。
“哎呀,真是不巧。”扈庭踪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被秦思文砍伤的手腕,“你方才说生死之事难言,现在也这么觉得吗?跟你们这些正道打就是没意思,就你这样,还蝉联论剑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