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摸着腰上的穗子:“我记起来了,壬辰年的玄门论剑我也去过,当年的魁首是姓秦,却不想正好是秦公子,实在是失敬。不过秦公子如此修为品性,都不能当选下任宗主吗?”
“长老们已经拟定,下任宗主为二师兄沈微明。沈师兄入门岁晚,修为却高,是在下所不能及的。”
说罢,秦思文看向莫橘夏:“方才一番话实在失礼,可均是在下肺腑之言。在下当日对莫姑娘一见钟情,经过这段时日相处,在下也觉得……也觉得莫姑娘对在下也并不寻常,不知……不知……”
秦思文和莫橘夏两个人都红着脸,莫惊春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在这里,他大叫一声:“哎呀!我衣裳晾干了还没收,我去收衣裳,你们聊、慢慢聊。”
他快步跑掉,躲在树后好奇地望着这两人。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九哥!”
“嘘,你小声点。”莫惊春还在看他姐姐。
“别小声了!”那人拉过莫惊春,“我们在山腰发现二伯了,他伤得好重,你和夏姐姐快快去看看!”
“舅父?”莫惊春拉住来人,他急着跑了两步,又顿住回头看向莫橘夏的方向,仓惶叮嘱,“先带我去!委婉一些告诉姐姐,我怕她受不了。”
莫惊春到的时候,正看见莫竟回被族人围着倒在草丛间。他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喉颈那儿都被割开了,族人想扶却不敢扶,怕他一动便出事。
莫竟回看见莫惊春胆战心惊地靠近,动不了头,只能艰难地转转眼珠。他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却只发出嘶哑的两个音。
莫惊春一来,族人们都自发给他让道。他跪到莫竟回身侧,俯下身子:“舅父……您说什么?”
莫竟回还是说不出话,莫惊春看着他圆张的唇形,似乎只有一个字,但却猜不到他在说什么。他撕下衣摆,轻轻把莫竟回的脖子裹起来,朝最近的族人道:“五叔,你医术最好,能麻烦你照看一下舅父吗?我要去找族长。”
“当然,你去吧。”
莫竟回原本毫无生气地搭着手,显然是不能动了。此刻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抓住了莫惊春。莫惊春也握住莫竟回的手,安慰道:“舅父,你撑一会儿,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千万撑住。”
他颤抖着呼吸凝视了莫竟回多时,才一把从地上爬起来,朝族长那里跑去。莫竟回的眼角却滑落一滴泪。
今日是洗尘节,莫惊春本以为族长那里会聚着很多人,进去一看,却是空的。他忧思伤神,情绪也低,进了门也没立即叫人,而是在屋里站了站。
哪怕是一族之长,住处也不见得有多豪华,不过跟别人家一样都是几间木屋。在会客厅里没等到人,莫惊春穿进连通的书房,也不见族长。
“族长?”莫惊春喊了一声,正巧误推开澡间的门。莫惊春把门带上,一转身却踢到了什么东西。莫惊春低头一看,是一双旧靴子。
族长惯爱穿这种靴子,整个人的装扮看上去就像是山野猎户。一双旧靴子摆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稀奇的。靴子被莫惊春踢歪了,他弯下腰要将靴子摆正,却发现这双靴子是坏的,一个不大的破口贯穿了靴身,看样子,像是被什么利器穿过才导致的。
第60章 真假面
什么利器能导致这样的伤口?
弯刀?匕首?
当然是箭。
莫惊春怎么会看不出这是自己的银箭导致的破口,他怔住了,脑海里突然回忆出扈庭踪来朝梦玉的那一日。
那日族长没有穿长靴,他就注意了一眼。他以为族长是才从什么陡途峭壁上回来,可当时的鞋子却干干净净,没有沾泥。此刻回忆起来,族长那时候见扈庭踪,也一直是坐着的,没有起身,没有动弹。他明知道怠慢的态度会让扈庭踪变本加厉,可为何不站起来?当然是因为脚受伤了,不便走动。为何不穿长靴?当然是因为伤口疼痛,一旦摩擦起来只会更难受。
难怪,那个人知道晴雪流月在什么地方,还跑得那样快,后来再去找,就怎么也找不见了。莫惊春怀疑过别人,却从未怀疑过一族之长。
一颗心砰砰地在胸腔跳动,莫惊春起身欲走,却听到了脚步声。
来人在莫惊春面前停下:“惊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急着让我给你戴冠吗?”
族长年逾五十,往常在众人面前,是个和蔼可亲又尽职尽责的长者。可此时此刻,莫惊春却从这张平易近人的脸上看出一种阴谋和陌生。
“倒底是小孩子,就是心急。”族长道。
“不是,我……”莫惊春后退一步,“舅父回来了,不劳您给我戴冠了。”
族长略微有些吃惊,道:“是吗?竟回他还好吗?三弟跟着一起回来没有?”
莫惊春慢慢摇头,不知是在答族长的问话,还是不敢置信族长就是那个叛徒。
族长朝莫惊春走近:“朝梦玉那么多孩子里,我一向最喜欢你,你最懂事,也最聪明。可是惊春,你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进屋呢?”
就在他按住莫惊春肩的一瞬间,莫惊春运起灵力,推翻了族长,冲出了屋子。
没跑多远,莫惊春便遇上了江潮生。
江潮生疑惑道:“表哥,你跑什么?”
看着江潮生的口型,莫惊春霎时意识到莫竟回当时在说什么。
他在说,跑。
他反复想说出口,却不得出声的,都是这一个字。
莫竟回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往日都杳无音信,为何今日就回了朝梦玉?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让他不顾性命安慰也要回来。
或者也可能是,莫竟回知晓了什么严重的事,在回来通风报信的路上让人害成这样的。那道伤横贯在喉咙上,下手的人分明不想留他活口。
此事一定无关族长的身份,又或是不仅仅如此,否则莫竟回见到莫惊春,不会让他跑,而是会想方设法让莫惊春警惕族长。
“跑?跑……”莫惊春喘着粗气,喃喃自语。
江潮生问道:“表哥,什么跑,你说什么呢?”
莫惊春神思紊乱,神情激动地伸手推了江潮生一把:“我说跑,我让你跑。”
说罢,莫惊春看着江潮生迷茫不解的脸,终于冷静下来,复又拉住江潮生:“潮生,你去找兰雪,去找姐姐,告诉他们……”
“惊春。”
族长的声音缓缓传来,莫惊春下意识止住话,转头朝他看去。
“你们表兄弟说什么呢?”族长笑着,慢悠悠地走过来,“哦,我听说了,竟回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已经叫人把他送到我那里修养了。你不必如此慌张,我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