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孝心可嘉啊虞粲。”孙奕绍推了虞粲一把,“可你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少爷……”

孙奕绍拿起一旁的鞭子便抽了上去:“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孙府这么多年对你们母子还不好?你日日去那个姓蔡的医馆求诊问药,知不知道外边都怎么说?说我母亲善妒,苛待你母亲,说我们孙家不仁不义,迟早要遭报应。虞粲,你娘生病,府里没给她请郎中抓药吗?”

“请了……”

请是请了,就是不知道请的什么江湖术士,半点用没有,根本是来走个过场的。

孙奕绍不悦意地点点头,对着虞粲又是几鞭子:“既然请了,这么些年你四处抓药,你娘的病也没什么起色,我看啊,这病是治不好了,也不必你废这个力气了,还省的浪费我家的钱。以后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吧,免得你常出去,别人还当你是我家的奴仆,揣度我们虐待你。”

让虞粲不干别的事可以,让他不给他娘治病却真不行,何况翁齐焱的药方还在他袖子里揣着,这药被翁齐焱说得神乎其神,他还没试过呢。而虞母的药也并非什么珍奇之物,一年吃下来的药钱,恐怕还没有孙夫人打一支金钗的花费高。孙奕绍在赌局上一输就是几百两,现下却要从虞母这里省钱。虞粲恨死他们了,却没有办法,他跪到孙奕绍面前,哀求道:“少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可以不出府,但是我娘……”

孙奕绍拖了个凳子过来,翘腿坐到了虞粲面前,打断他的话:“毫无诚意,毫无悔过之心。虞粲,你知不知道,你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我都听腻了。”

“少爷……”

“给你提个醒。”孙奕绍的指节扣着桌面,“你错在哪儿了?”

虞粲仰头望着他,无可奈何道:“我错在……错在没有事先同少爷商量……”

“不对,不对。”孙奕绍耐心地纠正道,“虞粲,你没读过书吗?何为商量,地位对等之人商榷事情才叫商量,我是孙府的大少爷,你是什么?你这个词,该叫‘乞求’。”

他的唇舌慢慢把那两个字脱出来,虞粲垂下头,不想再看他。

“是,少爷,我说错了话了。我不该没有问过您……”

孙奕绍再一次打断他:“我白说了是吗?什么叫问?那个字叫求。虞粲,你听不懂吗?”

他迫使虞粲抬起头跟自己对视,虞粲几乎忍不住,想一刀捅死这个人。他猜自己要是此刻大叫救命,暗处那两人一定会帮自己把孙奕绍打一顿,可然后呢,他们对自己的过往和孙奕绍的罪行一无所知,不一定会下死手杀了这个人,更不会帮他把孙府每个人的脑袋都砍下来。所以还是无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虞粲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从呜咽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少……少爷。”

“我向您认错。”虞粲道,“我不应当没有求过您的意见就擅自出府,更不该两日未归。我错了少爷,但求您别断我娘的药钱,求您了少爷。”

孙奕绍一脚把虞粲踹开:“既然知道这府里是谁说了算,知道是谁在给你娘花钱,为什么不肯好好听话呢?”

他拽起虞粲的头发,把人从地上扯起来:“你以为你是我爹的儿子,就能如何吗?你不会觉得,你跟我一样都是这孙府的少爷,不会觉得我家理应养着你和你娘吧?”

“少爷,我没有这么想。”

孙奕绍笑起来:“知道了。这些年要不是为着你娘,你会愿意留在孙府被我打骂?只有提到你娘,你才肯乖些。不过你就算带着你娘走又如何?你娘当初卖的是死契,生下来的孩子也应该是奴仆。你带着你娘跑,这叫什么?逃奴?”

他把虞粲扔回地上,一个瓷瓶却从虞粲的腰封里滚落出来。虞粲颇为紧张,伸手就要去拿,可孙奕绍却踩住了他的手:“什么东西?”

虞粲道:“吴郎中给的,说是能叫我娘安睡的药。”

他以为这样说,孙奕绍就会失了兴趣,可他低估了孙奕绍的恶性。虞粲眼睁睁看着孙奕绍把改换容貌的药瓶拿起来,放在眼前端详。可下一刻,瓶子却被孙奕绍抛了出去,瓷瓶应声而碎,里面的药水缓缓流出,再也不能用了。

“那个吴什么的,我也听过,似乎也治不了什么病,都是吹的。”孙奕绍看着虞粲伤心欲绝的神情,心中畅快之至,“虞粲,你别担心,你既然求了我,我定然替你好好寻觅良医。”

他打量着这所破败的屋子,心情甚好:“本来想叫你跟我一起出门,跟原公子赛马的,免得外面那些小人乱嚼舌根,说我对你不好。不过看你这副样子,带出门岂不扫兴?你还是好好待在家吧,还可以陪陪你娘,你娘那身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

孙奕绍的话戛然而止,他回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虞粲,迈步离开了。

虞粲望着白瓷碎片,一步步慢慢挪过去。他捡起其中一片,终于忍不住哭了。

一只手在此时伸到他面前,手中却不是给他拭泪的巾帕,而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

因为腿伤了,莫惊春没法蹲下,索性坐到了虞粲面前:“我看你似乎很紧张这个东西,就帮你换了过来。你娘的病严重吗?我帮你娘看看吧。”

虞粲怔怔看着莫惊春。这人三番五次问及自己情况,不知道瓶子里装的是就是偷窃他容貌的药水,还好心地把瓶子还给他。虞粲方才还想拿外面的魔修要挟莫惊春,莫惊春如若不许,他就把这两个人的行迹透露出去,反正看莫惊春的样子,想必是跟魔宗不对付的。可现在这个人在干什么?自己又在想什么?虞粲忽然觉得方才孙奕绍的到来就是报应,他一把拿过莫惊春手中的瓷瓶,握到了心口。

“你可怜我?”他含泪望着莫惊春,“你想帮我,想救我,想报答我,是吗?”

莫惊春一只手摩挲着膝盖那块让他疼痛的地方,解释道:“我不是可怜你,但我想帮帮你。”

虞粲向他伸出手来:“那你就割一缕头发给我。”

“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莫惊春不明所以。

“一缕头发,不是你说要帮我的吗?”

莫惊春隐约有些猜想,但不确定。他拿出匕首,割下一截头发递给虞粲:“我们走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的。”

“用不着。”虞粲却道,“一直这么好心,你会后悔的。”

莫惊春若有所思,他张开双手,示意兰雪将他抱起来。虞粲背对着他们,二人离开他也没有告别。直到兰雪抱着莫惊春踏出门槛,虞粲才羡慕地转过头。

那束晨光恰好搭打在莫惊春身上,宛若为他而生一般。他像春野的山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莫橘夏面带轻纱走在街上,她套着一身空杳仙宗的衣裳,简洁大气,倒是很像芳名远播的世家仙子。然而,她只要一说话,就会毁掉这种气质:“这个地方跟朝梦玉离得那么远,还靠近啼竹愁,我们真的能在这里找到惊春吗?禁地里面那么血,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第57章 因果错

“莫姑娘,你别担心。”秦思文温声安慰,“我看这里的魔修不像是在搜捕花月族,已经逐渐散去,莫公子应当是安全的。”

“可是这里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他一定躲在哪里,说不定此刻已经回朝梦玉或是空杳山找我去了。”

秦思文道:“我已告知沈师兄,若是莫公子真的回了空杳山,他会立即通知我们。其实像莫公子这样义胆侠肝的人,在下是最为敬佩的。那么多人中,独莫公子愿舍身犯险,以救他人。而莫姑娘也不离不弃,一定要寻到莫公子,足见你们姐弟情深。在下也帮不到什么,只能助姑娘竭力找回亲弟。”

莫橘夏道:“你怎么能是帮不到什么呢?没有你,我也进不了禁地,也不会知道来这里找惊春。秦公子,你千万别自谦,等找到惊春后,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对莫姑娘不至一无是处,那便是在下的荣幸了。”秦思文的眼神追随着莫橘夏,犹豫了一下,谨慎着开口,“莫姑娘率直任情,在下实在敬仰。姐弟二人都如此优秀,想必追求之人颇多?不知道莫公子有无定下哪家姑娘?像莫公子这样品性高洁之人,倒是难求。在下偏私多嘴,有一堂妹,若莫公子还无良缘,二人倒是可以见见。”

于谈情说爱一事上,莫橘夏是一把好手,怎会听不出秦思文是借莫惊春来打探她的婚事。可她往日便阅群英,如今却害羞起来:“我这个做姐姐的尚且没有着落,他不过十五,过段时间才行朝梦玉的成冠礼呢,还不着急。”

二人边找边谈,既谨守礼节,又情愫暗生。秦思文又夸了面莫橘夏好一段话,莫橘夏愁意稍减,不觉也文雅起来,回道:“当不起秦公子这般赞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