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终于消迹,两道恶识也彻底消散。东南边的魔族在仙门的攻打下,节节败退,最后被圈禁在陵西,再也不能为祸人间。
莫惊春收拾好行李,拿上逐水要离开逍遥派。出门正好见李疏渺端着药往倪亦熙的住处去。因为倪亦熙的病情,他们二人恐怕还要逗留一段时日。
“李仙君。”莫惊春想了想,还是叫住李疏渺。当日他闯入李疏渺的屋子,虽然没看见什么,但李疏渺肩头的一块红斑,还是落入了莫惊春眼中。他终于明白为何提到孩子时,翁齐焱会是那副神情。莫惊春听说了李疏渺旧事,想必翁齐焱拿李疏渺试药时,也见过他的胎记。
李疏渺朝莫惊春走过来:“莫公子,你要走了吗?”
“是。”莫惊春道。
李疏渺不留人,任凭莫惊春随自己的心意离开:“一路顺风。”
“多谢。”莫惊春斟酌了一下,问道,“我听闻倪仙君是倪族公子,却不知李仙君在入派之前,家住何处?日后如若途径,也好拜访。”
李疏渺淡然道:“我尚在襁褓时,便与亲生父母失散,我的养母在我年少时也不幸病故。我无家无门,莫公子若要寻我,来空杳山便是,我必相迎。”
莫惊春诱问:“既然如此,李仙君没有想过去找生身父母吗?”
李疏渺摇头道:“即是失散,也属无缘,大概命数合该如此,强索强寻,反而招致困苦。何况我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已然习惯。我生父生母若还在人世,也祝愿他们平安。”
李疏渺都这样说了,莫惊春自然不会再把他的身世说出来。况且他深受亲父翁齐焱的迫害虐待,即便是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又怎么会希望这个人是翁齐焱呢?
是以莫惊春与李疏渺道了别,出了逍遥派。
才出逍遥派,一个粉色身影便迎上来。莫芙璎道:“我正说来找你。”
莫惊春道:“何事?”
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小球被莫芙璎递过来:“我听说了衣照雪的事后,回了一次朝梦玉。朝梦玉被烧过,许多花草也枯萎了,但还好你移栽的梅树还在,我把它存在了这里。你可以找个地方把它种下来,说不定……”
莫惊春怔了怔,睁大了眼睛,意外而惊喜道:“你的意思是,他还会回来?”
“我不确定。”莫芙璎如实道,“他是木灵,若是本木留存,说不准会吧。但要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几百年,谁也不知道。”
莫惊春把琉璃球接过来,里边有一树并不怎么繁茂的白梅,零星开着花。莫惊春就像是再一次看见了衣照雪,他小心谨慎地把琉璃球握住:“多谢。”
三年后。
原野上,莫惊春轻轻踢起一个蹴鞠,几个小孩小跑着追过去,打闹着又给莫惊春踢了回来。
“慢点跑。”莫惊春轻笑着嘱咐,“昨日才摔了,今日就忘了?”
一个小孩嬉笑道:“我没事的,惊哥哥,我还能再跑好远呢。”
莫惊春拿他没法,笑着摇摇头。风吹起他青色的发带,与这儿青峰山原间的意气疏拔相得益彰。
乔如宁坐在树上,远远望着莫惊春陪孩子们玩蹴鞠。他来了兴趣,也要爬下树去找莫惊春。可他脚一歪,往下落去。就在差点落到草地上时,一双手拖住了乔如宁。
“说了让你不要爬树,等你娘来了看她打不打你。”那人道。
乔如宁一愣,欢喜道:“是你!你好久没来了。现在都是那个哥哥陪我们。”
远处,莫惊春一身青楸色交领长衣,他抱起一个小孩,笑着把他放到一个圈里。衣照雪看着莫惊春,轻轻一笑:“是吗?”
“是啊。”乔如宁歪头看了衣照雪良久,终于觉出变化,“啊,你怎么换红衣服了?你不穿白衣服了,还给我下雪吗?”
衣照雪揉乔如宁的头,把他揉开:“红衣服好看吗?”
乔如宁点点头:“好看,你要是能给我下雪,就更好看了。”
他们身处幻境,都是魂魄,没有什么季节变化的观念,留居在这里,只余下了无忧无虑和欢乐。
“过会儿给你下。”衣照雪朝莫惊春走去。
莫惊春踢走蹴鞠,一手叉腰,一手平放至眼上,一边休息一边眺望远方。一个红衣人出现在了莫惊春的视野里,莫惊春没在幻境见过穿红衣的人,他一愣,细细看过去。
这一看更是让他怔住了。他双手缓缓放下,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衣照雪靠近他。
这抹红,像桃花的最深色,像那日铸剑池的火焰,若说是以血写就的缠绵爱恋,则更叫人刻骨铭心。这红色一如花月族族服上的红,与莫惊春的青衣正是相配,莫惊春囔囔道:“你回来了。”
衣照雪朝他一笑,风吹起他的红衣:“好看吗?”
莫惊春的眼睫一颤,眼眶里一下涌上来泪雾:“好看,好看……”
“哭什么?”衣照雪朝莫惊春张开手。
莫惊春毫不犹豫,扑了上去,似乎要把心跳骨髓都刻入这个怀抱。
三年前,莫惊春带着琉璃球回到浮寒玉台。他到的时候,古梅树已经枯死了,莫惊春把从朝梦玉移植下来的梅树种到古梅下。刚开始它总是不对劲,莫惊春便一直守着它,给它输灵力。
后来终于好了一些,却又迟迟不开花。直到去年,莫惊春坐在玉龙身上,第一次见红色的花苞冒了出来。
当年在朝梦玉,衣照雪便是在第一次开花后化形的,是以莫惊春紧紧守着梅树,他不知梅花为何变色了,可只要能等到衣照雪,他就高兴。
但事与愿违,莫惊春的希望落了个空。他忍住满心寂寥与失落,日复一日地等下去。
还好,给他等到了今日。
二人携手出了幻境,古梅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活了过来,叫莫惊春震惊的,是它开着红白二色的梅花。
这样的景象太过震撼,莫惊春一时说不出话来。衣照雪拉了莫惊春一下:“不习惯?”
莫惊春笑道:“不习惯这棵树更好看了。”
衣照雪也笑,他折下一支细小的梅花枝,绾在了莫惊春发间:“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什么?”
“会有些疼。”莫衣照雪把莫惊春拉到古梅树下,他轻轻划破莫惊春的指尖。虽然疼,莫惊春却能从衣照雪温柔的动作里感受到他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