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特意擦了胭脂,鬓角簪花,腰肢软软地去寻游东君。

她想着,仙人会救她的。

但宝扇看到了顾潇潇和游东君相谈甚欢,顾潇潇抱怨着,上次二两银子买来的胭脂,太过拙劣。

待经过富庶城镇时,她要再换上一件好的。

顾潇潇轻声说着:“小道士,那个村女你可还记得。”

宝扇没有听到游东君的话,她心头揪紧,难掩失落地想着:游东君应该是记不得她的。她宁愿游东君不记得她,也不要想起,那个和妖怪厮混在一起的村女。

只听得顾潇潇继续说着:“她被妖怪骗了身子,整日郁郁寡欢。听闻她家中人,给她选好了夫婿,据说是个好人家,家中有粮有钱,算得良人了。

也不知道,那人清不清楚未来娘子,是个格外无知,和妖怪做过夫妻的。依照我猜测,应当是不知道的。哪个男子能容忍未来妻子,是个……”

宝扇身形恍惚,她垂首看着身上褪色发白的衣裙,又看了看顾潇潇一袭明丽的衣裳,仿佛将她比成了不堪的淤泥。

想起自己的遭遇,宝扇心中浮现出绝望。

家中人说的亲事,宝扇知道。那人性情暴戾,失手打死了几个妻子。这样的人,算什么良配……

可顾潇潇的话,回响在宝扇耳边。她的心底浮现出一种声音:饶是这样的人,也是宝扇高攀。若那人知道宝扇清白尽失,怕是要低看宝扇的。

如今那人不知妖怪和宝扇做了真夫妻,是因为宝扇双亲

周家父母,贪图那人的二十袋细粮、十袋粗粮的彩礼,才有意隐瞒。可这样的事情,哪里能瞒得住。毕竟,那日看到的除了游东君和顾潇潇,还有许多村民。

时至深夜,宝扇还未入睡。她换上自己最好的衣裙,擦上不舍得用的香粉,脸颊绯红艳丽。

宝扇走出家中,扬起瓷白的脸蛋,看着天空明月,她意识恍惚之际,竟失足落进了一口枯井中。

宝扇没有呼救,只静静地坐在井底,不过片刻,她便没了气息。

意识消散之前,宝扇甚至在想:如此算好,她没有被疾病缠身,痛苦而死。

村民们发现了宝扇的尸身,嘴里念叨着:“宝扇家附近,便有一口水井,可她偏偏掉进了枯萎的井中,竟没污了半滴清水。”

落井之事,是有心还是无意,唯有故去的宝扇知晓了。

第264章 世界十一(五) 玄幻文中自愿嫁给妖怪……

宝扇醒来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稀疏的日光透过窗户,倾泻在屋内。宝扇身上已经是香汗涔涔,柔软的发丝被汗水浸湿,黏着在耳侧。宝扇只着里衣,用铜盆盛了清水,轻轻地泼在脸颊上,原本混沌模糊的脑袋,这才重新恢复清明。

她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心中思绪万千。

因为生长在村落中,宝扇自幼便相信鬼神之说。

经此一梦,宝扇越发信服,是上天垂怜,给自己原本悲苦的命运,做出预示。宝扇自然不会如同梦中一般,发蠢似的被千葑欺骗,丢了身子。只是虽然保住了清白,但宝扇继续留在村子里,最后的命运,也不过是被周家父母,拿去换些粮食。纵使嫁了人,宝扇若想要续命,也需用上些珍贵的草药。可亲生父母,都不舍得拿银钱给宝扇买药。更何况是一个素来没见过面的男子。宝扇需要离开此处,才能得到生机。

宝扇身子柔弱,只凭借两条纤细的腿,徒步离开大山,可谓是痴人说梦。而且,家中留有宝扇的户籍,若周家父母发觉宝扇不见。

因此去外头报官,到时宝扇还是要被抓回到村子里。宝扇黛眉蹙起,心中暗自思量。眼前便有一个好时机,此时出现在村子里,有捉妖本事的游东君,便是宝扇能够攀附的最好仰仗。

梦境既然是上天暗示,像宝扇这般,命运如同白日焰火,转瞬即逝的,好似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但那占据了梦境大部分篇幅的游东君,便是被天道偏爱,会有大运道者。

游东君途径此地,迟早也要离开,宝扇若是能求得游东君带她一起走,再借机把户籍拿到手中,至于续命之法,便可以慢慢筹谋。游东君身为道士,又有捉妖的本事。倘若游东君决心要带走宝扇,其余村民,包括周家父母在内,也不会过多阻拦。

在梦中,受到村民们满心信仰的山神千葑,都被游东君除去,村民们哪里敢从游东君手中夺人。

但游东君性情冷漠,连和他同行的顾潇潇,都漠然对待,又怎么会轻易开口,要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

宝扇柳眉拢起,她深知自己别无所长,就如同梦境中,她走投无路之时,思量到的一般。

宝扇除了容貌尚可,什么都给不了游东君。

但宝扇不会贸然跑到游东君面前,直言要将自己的身子,给了游东君。

小道士初次下山,突然被女子这般示好,心中浮现的念头,怕不会是及时行乐,与宝扇颠鸾倒凤,而是有意疏远,甚至心生厌恶。

宝扇只能使些法子,让游东君对她动了恻隐之心,自愿开口带走她。

男女之间门,既动了恻隐之心,那距离浓情爱意,倒是也不远了。

宝扇深知,在既定的命运中,游东君和顾潇潇有夫妻缘分,但那又如何。

他们两人之间门未互通心意,甚至游东君连一丝一毫的偏爱,此刻都未给过顾潇潇。

若让宝扇为了这单薄虚浮的良心,远离两人,便是要宝扇心甘情愿地接受,她会早亡的命运。

旁人身子康健,宝扇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并未因此嫉恨过其他无病的人。

但活命与等死之间门,宝扇定然是要选择活下去的,即使这活下去要耗费她许多心力。

对于游东君,宝扇心道,便是她与顾潇潇两人各凭本事。

纵使有一日,顾潇潇得知游东君和她自己有命定的夫妻缘分,以此作为仰仗,宝扇也并不觉得心虚。

像她这种人,能够活下去,已经用尽了十分力气,哪里还会顾忌这个那个,忧心旁人的心绪和死活。

待天已大明,宝扇蒸了几个番薯芋头,送到游东君暂时的住处。

她纤长的眼睫轻垂,不敢直视游东君的双眼,只柔声说道:“听李伯说,道长还未用饭。这些……”

看着托盘上寒酸的饭菜,宝扇轻咬着唇瓣,不再言语,只将托盘往游东君面前送了送。

游东君久居茅山,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却非肆意妄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