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垂眸应是,但低垂的眼睑,显示出她此时情绪低落。
轻颤的眼睫,含水的美眸,因为受了委屈而抿紧的唇瓣。
这般柔弱的姿态,任凭哪个男子瞧了,都要心中不忍,唾骂一番自己说话太重,让宝扇心中难过不安。
但陆渊回只是看着宝扇被风吹乱的发丝,转身朝着荷花池走去。
他身形敏捷轻盈,以坚硬的地面作为支撑,腾空而起,脚下踩过几片荷叶,在寂静中的荷花池中,留下点点涟漪。
直至靠近那张浸水的福纸,陆渊回俯身捞起,转身回到宝扇身边。
陆渊回的手中,是被池水浸泡,软趴趴覆在掌心的福纸。
陆渊回用轻功做过许多事情,捉拿要犯,巡视四周……此刻却用它来捞起张单薄的福纸。但陆渊回显然没有表功的意思,他只是将福纸递到宝扇面前,出声询问道:“还要吗?”
宝扇的视线,从那张湿漉漉的福纸上移开,抬起美眸看着陆渊回,水眸轻颤:“不……”
陆渊回随手又将福纸,抛进荷花池水中。
这次福纸是被揉成团,不再静静地漂浮在表面,很快便晃悠悠地沉入了水底。
宝扇见陆渊回袭便装,不似平日里的装扮,便轻声问道:“大人有要事吗?”
陆渊回并不隐瞒:“离开京城一些时日,确有事情要办。”
宝扇双美眸,水意盈盈地看着陆渊回,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是很危险的事情?”
陆渊回没有否认。
宝扇垂下眼睑,沉默不语,片刻后,宝扇再抬起头时,纤长的眼睫上挂着轻颤的泪珠:“大人……能不去吗?”
陆渊回眉头微拢,正要回答,便被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陆渊回被抱住,可怀中的人却是一副担忧惧怕的模样,连那绵软的身子,都在轻轻颤抖,让人心中忧虑。如此这般,怎么让陆渊回开口责怪。
但陆渊回觉得不妥,他伸手要避开宝扇,只听得怀中的宝扇,声音凄婉,尾音轻轻打着颤儿,让人心头砰砰直跳。
“夫君也是要办差事,却去不回……”
陆渊回要推开宝扇的手掌,便僵在原地。
宝扇性子温和柔软,向来做不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
只是自从魏茂离世后,宝扇便被陆渊回保护着,她俨然将陆渊回当做了最为亲近的人。
现如今陆渊回要离京办差事,难免让宝扇想起,魏茂那日去不返的场景,这才陡然失态。
但宝扇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温顺地窝在陆渊回的胸膛上,轻声抽噎道:“……差事紧要,定然不能随意不去,是我想差了。”
宝扇的发丝,被风吹乱,有几缕飞散到陆渊回的脖颈处。
陆渊回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袅袅青丝的纤细柔软,它们彼此交缠着,覆在他的脖颈处,让他喉咙微痒。
泪水打湿了陆渊回的外袍,他却无瑕在意那些褐色的水痕,只因为耳边响应着宝扇懵懂无知的关心,这令陆渊回胸口轰隆作响。
“大人英勇,定然会平安归来的。”
“若是见到危险,大人需知「留得青山在」,莫要紧追不舍……”
像是愧疚于自己的胆小怕事,陆渊回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见识过刀光剑影,面对危险向来是迎头痛击,从未像个鼠辈四处躲避。
况且陆渊回所办差事,定然是与当今陛下有关,若是味躲藏,恐怕会惹得别人笑话。宝扇面颊通红,显然是知道这些叮嘱不妥。
但比起旁人的议论,她更忧心陆渊回的安危。
弱女子想不出什么精妙的法子,只知道她不想让陆渊回处于危险之中,要陆渊回事事平安。
人皆有所爱,陆渊回或许天生不喜柔弱的女子。但凡是男子,便不会有人会拒绝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蠢笨女子。
其他女子的示好,陆渊回见识过不少,但都无动于衷。他像是块沉闷的寒冰,被朔冬凝练而成,无一丝毫可以击破或者融化的缝隙。但面前女子,略显蠢笨的关怀,却让陆渊回久违地感受到……动容。
陆渊回看着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宝扇,像只脆弱的藤蔓,攀附在他身上,明明自己都无比可怜,却还惦念着他的安危。
即使宝扇哭的梨花带雨,但仍旧是美的。宝扇眼圈泛红,琼鼻处点淡红,宛如雨打风吹过的小白花,惹人怜爱,望之便心有不忍。
陆渊回垂落的手臂,甚至想要拥上那单薄的柔背,好生感受着宝扇绵软身子上的温暖。
但陆渊回最终没有动作,只生硬地说着:“不会。”
他不会死的。
第220章 世界九(十七) 虐恋文中锦衣卫指挥使……
因为前些日子,张清萍在芝怡的劝告下,主动拿出一笔银钱,用来给宝扇买些滋补的东西养身,以弥补当时自己言行无状,惹得宝扇犯了心悸。
陆老爷见状,便提前解除了张清萍和院中一众丫鬟的拘令。
芝怡被拘在院落中许久,一朝解禁,便借口采购之名,出府去了。芝怡回府时,身边跟着的丫鬟皆是怀中抱着沉甸甸的纸封,唯有芝怡,两手空空,春风满面。芝怡踏过门槛时,瞧见门房手中牵着的红鬃马,油光水滑的毛皮,一看便知道是良驹。
芝怡脚步微顿,心中思量着,家中女眷出行,都是乘马车,陆老爷也不擅骑马,那这匹威风凛凛的红鬃马,其主是谁,可见一斑。芝怡转过身,随手将身旁小丫鬟捧着的纸封取下,塞到门房手中。
“这般闷热的天气,用些山楂凉糕,最是开胃。”
即使隔着纸封,门房也能嗅到山楂的酸甜滋味,他喉咙上下滚动,嘴中说着:“这如何好意思?”
芝怡巧舌如簧,三两下便哄的门房收下了山楂凉糕。
芝怡侧身,站在屋檐下的阴凉处,状似无意地问道:“是少爷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