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黎抬头看着圆日,几片云彩遮掩日头的光线,挡住了大部分灼热。

乌黎抬手掂了掂镣铐,还是平日里的重量。

乌黎转身,看向身后缓步行走的宝扇,胸口的沉闷感觉,又一次袭来。

乌黎终于知道,自己心中的烦躁,究竟来自于何处。

宝扇待他,不该是这种漠然的神情,这般忽视的姿态令乌黎心中郁郁。

但宝扇该如何对待他,乌黎说不清楚。

看守人应该如何对待奴隶,漠然,严厉……似乎什么态度都是应该的。可是想通了这一切,乌黎心中似有若无的烦闷,丝毫没有减少。

这种烦闷,在段长风满面欣喜地奔向宝扇时,达到最高峰。

乌黎自然记得段长风。即使乌黎会忘记,身上沉重的锁链也会提醒着他,是谁将这些束缚施加在他身上。

段长风将镣铐锁上时,面容上的冷硬和警告,乌黎仍旧记忆犹新。

而如今,段长风仿佛躁动的蝴蝶般,扑向宝扇这朵柔弱的花朵旁边。

真是无比碍眼。

但乌黎分辨不清楚,是段长风让他觉得厌恶,还是段长风讨好宝扇,刻意亲近的举动,让乌黎觉得不耐。

在家中时,段武已经将董一啸的态度尽数告知段长风。

段武做马商,有数十年的年头,在为人处世上仿佛人精一般,自然瞧得出自己在提及段长风心悦宝扇时,董一啸态度的敷衍。

段武自认为段长风样样都好,哪家女子都能配的上,哪里轮到董一啸嫌弃。

段武知道宝扇模样生的美,性情又柔弱惹人怜爱,与之时常见面的段长风会动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看着段长风在宝扇身旁鞍前马后,讨好一般,段武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段武也有自己的担忧,宝扇身子纤细,董一啸又是个精细养女儿的,从不让宝扇做些粗活。

即使在段长风的软磨硬泡下,能抱得美人归。

可娶回家后呢,他们一家人还要供着宝扇,宠着宝扇。

这哪里是娶妻,是迎了一件宝物进家里。

因此,段武软硬兼施,试图让段长风放弃宝扇。

城中女子能干者数不胜数,何必缠着一株娇花不放。

而且这朵娇花,好似对段长风半点儿女情长的心思都无。

但是段长风若是个能轻易放弃的男子,早就在周围人娶妻生子,其余女子示好的时候,便听从父母之命,娶妻过活了。

段长风性子执拗,他清楚宝扇柔弱地仿佛易碎的琉璃。

但是旁人不敢靠近琉璃,担心将琉璃碰着摔着,便顷刻间化作碎片。

可段长风不怕,他会将琉璃高高供起,精心照顾着。

在得知董一啸想要去奴苑时,段长风便主动充当引路人。奴苑不同于奴肆,进出更加严格。若是将奴肆比作自由来往的集市,那奴苑便是需要门路,才能进入的阁楼。

奴苑是管教驯养奴隶的场所,为了防止奴隶逃走,四周的守卫更加森严。

董一啸做马商许多年,清楚奴苑的用处。

但董一啸往往将奴隶直接带给奴肆,从未起过驯养的心思。

这数十年来,竟是一次也没有来过奴苑。

见到宝扇时,段长风越发庆幸自己来了。他朝着董一啸走来,嘴里喊着「董叔」,眼睛却落在宝扇身上。

董一啸微微颔首。

身后的宝扇轻声唤着:“长风哥哥。”

段长风连忙应声,未曾注意到董一啸紧绷的眉眼,他站在宝扇身侧,与宝扇并肩而行。

“你怎么来了?”

话刚说出口,段长风便暗自后悔,这句话好像自己不想见到宝扇一般。

段长风连忙道:“奴苑鱼龙混杂,不适合你来。不过有我在有我和董叔在,无人胆敢欺负你的。”

宝扇眉眼弯弯,柔声道:“爹爹要我来的。”

第185章 世界七(十三) 救赎文中驯养奴隶的看……

段长风余光瞥向走在前面的乌黎,漆黑沉重的锁链,已经将乌黎的手腕脚踝,磨出了深色的红痕。见到此等情状,段长风没有丝毫怜悯同情,他犹记得,返还中原的半途中,这卑贱的奴隶,是如何发疯跑进宝扇的住所,让宝扇惊吓地瑟瑟发抖。

乌黎一身崭新的外袍,吸引了段长风的注意。看到外袍袖口处的滚边,段长风眼神微凛。绣娘在缝制成衣时,往往仅注重尺寸合身,最多绣上两三片草叶,以免衣裳显得素朴。这外袍上的福结,出自何人之手。段长风稍做思索,便想的清楚明白。

只是,段长风心中尚且抱着丝丝幻想,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乌黎身上的外袍,状似不在意地询问道:“那奴隶身上的衣裳,是城中哪一家绣娘制成的,瞧着绣功分外精致。”

宝扇垂眸不语,为首的董一啸扬声答道:“这绣娘你可请不到。”

宝扇柔声道:“爹,又在胡说了。”

段长风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外袍是宝扇亲手所做。他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打量的眼神从乌黎身上收回来,语气有些艰涩:“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与众不同。”

宝扇美眸轻抬,面颊绯红:“长风哥哥怎么也和爹爹一样,顺嘴说些胡话来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