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人继续讲下去了?
为什么没有人能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你死心吧林絮,叶风的确是跟夏茉在一起了。
九梅和洛一川走读不在,林絮呆呆地望着眼前两个空荡荡的座位,目光抬了抬,视线晃过了第一排位置上鹿鸣的后脑勺。
鹿鸣。
林絮愣愣盯着他的背影,仿佛下一秒钟自己就要冲过去大声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管好你自己的女朋友?为什么动不动就闹分手?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为什么呢。
课间的铃声响起又停下,仿佛潮涨潮生。她是海面中心沉寂的孤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数学寒假新天地还停留在最初翻开的那一页,三节课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想去一班找他,拽着他的领子大吵大闹,像个去捉奸的泼妇一样大声地朝他吼:“你怎么能背叛老娘去喜欢那个贱人?!”
可她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
林絮,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觉得他就应该是属于你的?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不信你看,他喜欢的是别人。
他从来都不喜欢你。
***
深夜,寝室熄灯前的卧谈会,一向不怎么爱发言的林絮突然变得格外话多。从寒假热播的电视剧到春晚小品段子,室友们惟妙惟肖的模仿秀让林絮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点点泪光晕湿了她的眼睫,她把泪滴含在眼眶里,似乎是为了留住她此刻表演出来的快乐,强忍着不肯让它们流下。
直到寝室长招呼一句“行了行了,睡觉了”,透明的泪水才顺着她绯红的眼角缓慢地滑落,一滴一滴,在她的脸颊上蒸发干涸。巨大的空虚落寞将她吞噬,她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了冷水里,一阵一阵地抽痛着。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原来心痛并不只是个形容词。原来人的心,是真的会这样痛的。
“等等!”对铺女生突然开口,“我想起个事。我今天听人说,叶风跟夏茉在谈恋爱,真的假的?”
“假的吧!”寝室长慢悠悠道,“我们家叶风才不随便谈恋爱呢!”
“切。”对铺女生不屑,“该改口了啊,等哪天我告诉夏茉,看她会不会提刀来咱宿舍抓你!”
“我说你们还真是肤浅,一个叶风把你们迷成什么样了?说白了不就是看人学习好又长得帅?”上铺女生撇嘴。
“才不是!”寝室长义正言辞,“我看的是内涵!”
“得了吧,就是肤浅。他不长这样你还会喜欢他?行了行了快睡吧,看你们这点出息。明天给你们介绍几个更帅的,睡吧睡吧!”
直到寝室里鼾声四起,林絮依然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对面窗外漆黑夜色里那一抹昏黄的月亮。
是很肤浅的喜欢吗?
像周围的很多女生一样,不过是看他学习好又长得帅,明天就能喜欢上别人?
这么多年,她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吗?
被云层遮蔽的月亮散发出冷冽的幽光,触手可及的冰凉。透亮的满月仿佛一块幕布,能将很多情绪和回忆清晰地映射出来。
其实她也没那么喜欢他,对吧?
反正他都有女朋友了,反正他跟其他男生的眼光也没什么两样,反正他喜欢的女生也是那个众星捧月的校花夏茉。
他根本就不值得自己的喜欢。
林絮逼迫自己去想一想他的缺点,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让自己不再这么难过。
回忆投映在清浅的月亮上,往事如电影镜头般历历在目。那些她越是奋力想要抹去的回忆,越是在这个时候清晰鲜亮起来。
偏偏是那样一些回忆。
初见那日,他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里,站在黄昏时分的光影里笑得眉眼弯弯,惊喜地问她:“你就是林絮?”
那次考试,她不小心坐在了他旁边。他总是在她耳畔喋喋不休地叫着“林絮林絮”,跟她借这借那,跟周围的同学和监考老师介绍说,她就是十班的林絮,作文写得特别好的那个林絮。
体育中考测跳远那天,她站在沙坑前的踏板上哆哆嗦嗦,他在人群里大喊了一声:“你还想不想考市实验了?”
高一开学那天,他噼里啪啦地把手机号输到她的小灵通里,在她支支吾吾解释自己的烂的离谱的中考成绩时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期中考试过后,她被何渺设计,躲在男生宿舍楼不远处的墙角给他打电话,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把纸巾递给她,带她去教学楼给她讲了两个小时的物理。
他在英语竞赛报名的时候站起来跟老师对着干,说“您必须给她报上”,还说“不用听她的,她对自己的能力判断有问题。”
她生日那天,他拉着她去串串店吃饭,跟店里的顾客一起给她唱生日快乐歌,温柔笃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很厉害,真的。”
如潮水般汹涌进她脑海里的回忆,偏偏是这些。
跟他的每一次相处,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她都视若珍宝,在记忆的暗格中小心翼翼地存放。
这些回忆,他都不记得了吧。
你有喜欢过我吗?在你喜欢上夏茉之前,你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吗?叶风?
冰凉的眼泪从眼角不断渗出来,一滴滴钻进她的耳朵里,又凉又痒。
是她不够努力吗?
她知道,他是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她也知道,想要配得上他,她必须要特别努力才行。她都知道的。
只是,究竟要多努力?
究竟要多努力,才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