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1 / 1)

两夫妻说好这个就歇下了。二姐躺在榻上扔是摇着扇子盘算,如今一笔笔一宗宗都安排妥当了,碍眼的人也都没了,孩子也大了,这日子终于要好过了。

窗外的蝉叫得人心烦,好像有火闷在心里下不去似的。

荷花在床上,张着眼睛望着窗户没有一点睡意,旁边是那个傻孩子,他倒是睡得挺香,小呼噜打得响,手脚还不老实的乱踢腾。荷花让他踢了一下,扭头看,见他睡成个四仰八叉的模样,占去了大半个床,就又往旁边挪了挪。

这傻孩子八岁了,看着却像十几岁似的又壮又胖。他人傻,却能吃能跑,从刚刚学会走路走就想跑,磕得膝盖胳膊上没一块好皮,虽然他到现在仍是走不稳路,可他还是想跑想跳,像条横冲直撞的小牛犊似的。而另一个孩子从小被李婆子带在身旁,娇宠爱护,结果反而长得像小鸡仔似的,细胳膊细腿,风一吹就咳嗽,蚊子叮一下就哭。

荷花翻了个身,看了眼这个傻孩子。当初这孩子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不会走,杨明月见了他就抓着头发打,打得孩子抱着头躲在桌子底下哇哇叫,她就把这孩子抱过来养。傻孩子虽然傻,可还是知道谁对他好,一个院子的人只有荷花管他,他也只亲近荷花,听她的话。

软玉和温香让二奶奶的接走了,下一次接走的大约就是这两个孩子了。二奶奶就跟她那个娘一样,什么都要搁在眼前看着才放心。就像院里的那个敬齐,也是让接到大院里去住的。

荷花看着傻孩子,到那时这个院里的其他人只怕都该送走了吧?李婆子大概是让她回家,她,要是二姐不让她回吴家,可能就会让她在这个院子里活一辈子了。

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摸摸这个傻孩子,这辈子她大约就要指着这个傻孩子过了,要是他让人领走了,过不了几年怕就忘了她了,他本来就傻,也不会想得起来找她。二奶奶是吴冯氏教出来的,不会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怕是会好好的养着他来博一个好名声。

到那时,她又要怎么办呢?就这么守着这间空屋子过?

她坐起来,看着窗户听到那头李婆子的屋子里传出两声孩子哭,怕是那个孩子嫌热不肯睡吧?一会儿哭声就下去了,她听见李婆子掀帘子出来到灶下,通灶,升小灶,怕是要弄些什么吃的哄这孩子吃了好不哭,好好睡。

荷花笑,那李婆子跟她打的是一个主意,这辈子就要指着那个孩子过呢,她大约还想着跟着那个孩子到新宅去,那孩子只怕也让她养得只听她一个人的话了吧?

若是两个孩子都接过去,一个傻一个不傻,哪个好也不必说了。

荷花回头看着睡得傻呼呼的傻孩子,喃喃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傻孩子打了个嗝,揉揉鼻子翻了个身,没醒,继续睡下去。

荷花细心的教傻孩子玩一个叫‘捉迷藏’的游戏,一边给他整衣裳,一边教他:“到时你就从后面,抓住弟弟就行了。然后弟弟就跟你一起玩了,你这个哥哥就应该带着弟弟玩,对吧?”

傻孩子吐着口水泡,当成个游戏,荷花教了他十几遍才用力点头结巴道:“嗯!姨……娘!知道!玩!玩!跟……弟弟,玩!”一边说一边拍胸口。

荷花夸他:“你好好跟弟弟玩,姨娘给你做糖水荷包蛋吃!”

傻孩子高兴的跳,一跳就往一边歪,荷花扶住他,他开心的竖起两根手指:“两个!”

荷花点头:“两个!”

午后,李婆子在屋里睡得呼呼响,那孩子不睡午觉悄悄溜出来,转到屋子后头,蹲在那里翻石块下的虫子玩,李婆子平常不让他玩这个,嫌脏。荷花从窗户里看到过两回,就记住了。

她带着傻孩子站在花架后面,花架四五层,放着一些枯掉的花和空花盆。

荷花小声对傻孩子说:“去,抓弟弟。”说着两手轻轻往前推他。

傻孩子扑出去,扑倒花盆架,正砸在那孩子的身上!哗啦啦一阵巨响,前面就有人声传来。荷花蹑手蹑脚溜走,等她躲回屋,就听屋后一片尖叫。

“啊!!小少爷!”

“你个杀千万的!你个缺德短命的!我打死你!我的小少爷啊啊啊啊!”

“啊……!不打!不打!啊!啊!不打……不打傻瓜!啊哇哇哇哇哇!”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荷花在屋里脱了鞋,拨乱头发,解开裙带和外裳,等着。一会儿门外有人使劲拍门,接着李婆子就冲进来,扯着她打,拉着她往外去:“你去看看你那傻孩子!你看看他把小少爷害成什么样了?这个祸害啊!!早知道有这一天他生出来我就应该把他按盆里淹死!”

荷花赶紧踢上鞋,胡乱裹了衣裳跟着李婆子出去,嘴上不停说:“李妈妈!出了什么事?小少爷怎么了?”

第190章

李婆子算是哭得昏天黑地,坐在地上就不起来了,揉着心肝喊。她小心翼翼养到七八岁大的孩子,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就这么一砸,那还能有个好?

那孩子躺在木床上,头发腿上都是血呼淋拉的,那傻孩子把人推倒了还坐在花架子上嗷嗷叫,可真是个傻子!都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李婆子恨得牙根痒痒,狠不能抓过来抽他一顿!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荷花让她给扯来了,她推搡着荷花让她看那木床上的孩子,哭骂道:“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养的那个傻孩子!把小少爷伤成这个样我看你拿什么赔!!”

荷花要打水来给他擦洗,李婆子拦着不让,只管坐在地上哭:“我可怜的小少爷啊!那杀千万的祸害啊!你想干什么啊?我就要让人都看看!看看那傻孩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荷花劝她道:“妈妈,就是让人赶着去给二爷送信,那二爷赶过来也要好些天,还是赶紧给小少爷请大夫要紧。”

李婆子跺地痛骂:“你少来教我!你那个傻孩子闯下这样的大祸,你别想让他躲过去!就是我打不得他,等二爷来,非打死他不可!!”一边骂一边扯着荷花打,荷花就任她打了个够。等李婆子打够了,先去把那傻孩子给关到柴房去,一路踢打叫骂不休,都折腾完了才到外面去叫人帮着请大夫。段家这边的宅子平常也就她们两个和一个看门的老头子,这会儿也不知道那老头子跑到那里去了,根本找不着人。她又坐在大门外哭骂了阵才回来。

大夫到天黑才过来,过来看了那孩子一眼就说:“准备后事吧。”

李婆子啊的一声就嚷出来了,荷花倒是给大夫倒了杯茶,又说了几句好听话,求那大夫救命,大夫才过来似模似样的看了看,又叫人拿水来给他擦洗,擦掉血污之后,大夫坐下叹了口气道:“这是怎么搞的?赶紧叫你们家大人过来吧,我瞧你们也不是能做得了主的。这位小爷可是瞧着不好啊。”

李婆子这才傻了眼,她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才敢拖这么长时候,想着等段浩方过来了好告那傻子和荷花一状。她听宝贵说过段家新宅那边不要太多下人侍候,她就想要是等人过来接,说不准就会把荷花接去把她留下,荷花不是二奶奶家的人吗?她年纪又大,二奶奶必定还是想要自己人过去的。她本来就把小少爷教的只听自己的话,见出了这件事就想干脆趁这个机会把这两个都给挤下去是最好的!这杨明月生的孩子本来就不吉利,以前段章氏旁边的婆子说过两句什么,她虽然没听实在,可也知道这孩子不得段章氏的喜欢,虽然那边有老太太可能还会掂记着这个孩子,到底是她们杨家人生的,不过一听是个傻子,再一听还伤了人,那也许就不会接他过去了。

刚才她听得出来那大夫在拿架子才不着急,这一听觉得意思不对,一边想那架子也就四五层,上面的盆又大多是空的,她瞧着就像磕着头了,不会怎么样啊,瞧着血流得吓人,应该不要紧才对。

她吓得一张脸青青白白的过去细问大夫,大夫指着那孩子摇头说:“瞧瞧,这条腿折了,这条胳膊折了,看着倒似也磕着头了,怎么伤成了这样?”

李婆子立刻就跪下抓着大夫求他救救这孩子,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大夫开了药方子,摇头说:“先吃两剂,看看能不能醒过来吧,这人晕着也不好诊治。”

李婆子这边求大夫一定要救救她的小少爷,那边让荷花赶紧出去找人给段浩方送信,她则又跑到柴房去把傻孩子又给打了一顿。

荷花不敢去找王家人,她有些怕让那王家人看出个什么来,转到后头找了一个无事的闲汉,拿了自己的私房钱给他,请他到段家去送信,又说到了那边还会有人给他钱。她刻意说得含糊,只是说小少爷受了伤。

闲汉见她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身上穿的却不像穷人家的人,梳的又是妇人头,他听说过前面街上的段家旧宅,虽然那宅里的人平常都不出门,街坊四邻都不怎么知道宅子里的事,只知道以前那里住着户家里有钱开铺子的商人,后来一家子都搬走了,也不知道现在住在那里的是谁。

闲汉平常没个活干,自然也没什么进项,家里是除了他一个活物,连只老鼠都养不活的。他攥着荷花给他的十几个钱,嘬牙问:“我替你跑这一趟,一准有钱拿?你可别蒙你爷爷!”

荷花长着一副老实相,又规规矩矩给他蹲了个福,说去了我们家爷一定赏你钱!闲汉这才回身收拾了点东西说:“那我就替你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