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1 / 1)

春光里 老太太三少爷 4744 字 5个月前

二老太太立刻便吩咐媳妇去准备束修,又再三叮嘱孙子,要十二分用心读书。李敦乖乖点头应了,春瑛在旁瞥见她脸上倦意渐浓,便小声对二老太太耳语:“老太太,四少爷似乎困了,今天想必也累得很了,明儿还要早起读书呢,不如让四少爷先去歇息吧。老太太也该早些歇下了,不然明儿又要嚷头疼。”二老太太觉得有理,忙打发孙子去睡觉了。

卓氏见儿子走了,又要服侍婆婆些息。二老太太见她神情似乎有些为难,便问:“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这老师还不好?”

卓氏忙道:“母亲误会了,敦哥儿能得到刘学士为师,是天大的福分……只是……媳妇忽然想到,有了这位老师,西府那边……”

二老太太摆摆手:“推了就是,任他是谁,难道还能比刘学士强?直接说给人家听,那位先生自然就知难而退了。”卓氏觉得有事,便恭谨地服侍婆婆梳洗,细致周到得比丫头们还用心。春瑛和百灵在旁建了,都暗暗点头,后者索性转去铺床了。

一晚无事,第二天,卓氏去侯府时,便特地派人向侯爷去说明情况,再三谢过他的好意。侯爷倒没怎么生气,只是过了几天,又忽然提起,愿意送一个人来给侄儿做伴读。

卓氏见了那位伴读的名字,起初还想不起来是谁,听说是在侯府外书房侍候的,还以为是哪位管家的子侄,想着儿子要去上学,带两个书僮帮着拿书磨墨也很平常,侯爷推荐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便随口应了。

待回来跟婆婆提起,二老太太才道:“这不就是周家的孩子么?”

春瑛正给她捶腿,闻言手上一顿,又接着捶下去。

二老太太还在那里继续道:“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亲人,自己还被送去做苦工。我在南边就听说了,敦哥儿他伯父念着旧日情谊,想方设法地把人弄了出来,明面上是把官奴转成了家奴,其实仍旧当他是自家子侄似的养在家里,不是说他家案子要平反了么?怎的还在侯府?”

卓氏有些变色,也记起来了。丈夫小时候也曾与那周父一处读书玩耍,只是周父与侯爷交情好些,丈夫那时与兄长不大合得来,便也跟周父疏远了,年轻刚成婚的时候,还曾抱怨说兄长待周子鸿比对自己这个兄弟还要亲近。

只是那家人,可是犯了重罪的!不管李周两家私交如何,周念仍是个官奴!卓氏心里有些别扭,让一个官奴给儿子做伴读,要是叫刘学士知道了,心里生气可怎么办?

不过如果不提周念的出身背景,家中奴仆给小主人做伴读,也是有的,拿这话去驳回侯爷,只怕行不通。卓氏闷闷地道:“不知道这孩子学问如何?既是伴读,又是旧交之子,就不好拿他当书僮使换了,只是我们敦哥儿已经学了好几年功课,正要向刘学士请教深一些的学问。这周家孩子既是吃了许多苦头,不知学问可跟得上?”

二老太太闻言也不说话了,旧交情谊什么的,终究比不上孙子的功课前程要紧。

春应在旁听得有些着急,周念虽然没能帮她脱籍,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把他的许诺当成支柱,鼓励自己忍耐的。她终究觉得他是个非常好的人。现在情况有了变化,她再不用依靠他的帮助了,但听到他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想帮他说两剧话,於是便道:“这位周公子,在西府也有好几年了,前些时候就听说打了平反的官司,本来都快要成了,结果后来有人从中搅和,又把这事儿给黄了,不然他早就恢复身份了。听说他学问是很好的,自小学了诗书,这几年又一直在外书房,没丢下过。”

卓氏神色放缓了些,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侯府把他的事到处宣扬不成?!”

春瑛笑道:“到处宣扬倒不会,只是多少有些风声。他在后街有一处小院子,离我家很近的,从前我在三少爷里侍候过的,因三少爷与他交好,还曾吩咐过我去给他打扫屋子呢。那时我看他屋里塞得满满的都是书,有诗词歌赋,也有律法刑名,想来定是位很有学问的人吧?”

二老太太道:“他既有些根底,便叫他来跟敦哥儿见一面,试一试再说。若是真好,留下也使得。”

卓氏随应了,命人去西府传周念,又叫儿子去外书房见他。

春瑛低头给二老太太一下一下地垂着腿,心里却升起了一个念头:不知周念现在如何了?侯爷荐他来东府伴读,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再见

周念来拜见四少爷李敦时,春瑛正在松颐院做事。因会见是在外书房进行的,她也没法前去,心里念叨着这件事,面上也不敢露出来,只是一边将春天的衣裳细心地收入柜中,一边教训小丫头们衣服应该怎麽摺叠,零碎的配件又该如何存放等等,而夏天的衣裳,早已拿出来放在常用衣物的箱柜里了。

中午开饭前,四少爷回到院里,向祖母和母亲禀报会见的经过。二太太卓氏也特地将侯府的事务交给了二小姐宜君,藉口家中有事,早早回来了。春瑛从负责茶水的丫头手里接过茶盘,亲自给老太太太太少爷小姐们上茶,顺便听听四少爷怎麽说。

四少爷李敦是个老实孩子,一本正经地将他与周念的对话一一复述完毕,才道:“孙儿觉得他学问真不错,一点也不像是做了多年苦工的,倒像是读了二十多年书的学子,胸中颇有丘壑。若说有什麽不足之处,就只有一点,我瞧他对四书五经虽也能背诵,讲解上却不大经通,倒是对诗词韵脚极擅长,再来就是对朝廷大事与律法十分熟悉。与他谈了一席话,孙儿颇觉眼界开朗,从前图先生教的一些人情道理,本来不明白的,也能明白了。

春瑛暗暗松了口气,听四少爷这语气,周念的伴读资格应该没问题了吧?反正四少爷是要去进修四书五经的,两人都不熟悉不精通,正好可以一起学习。虽说周念在侯府也挺好,但那边的外书房人多嘴杂,他迟迟未能平反,搞不好要受气呢!四少爷是个好孩子,绝不会给人气受的,而且新拜的这位老师又极有来头,说不定见周念聪明却命苦,还会帮上点忙。

想到这里,春瑛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侯爷突然把周念荐来做四少爷的伴读,莫非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毕竟周念年纪比四少爷大太多了,通常伴读都是找年纪相仿的人吧?

二老太太听了孙子的话,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如此说来,倒还罢了。只要不是个淘气的,跟你相处时,彼此又能有所进益,才是伴读的好处。”接着又有些欣慰:“小时候我也曾见过这孩子,聪明伶俐,听说功课每每将敞哥儿比下去,如今落得这个境地,也是可怜,但他仍不忘读书上进,实在难得。周家世代书香,果然是不错的!”

卓氏确有些不同的见解,问儿子:“你说他像是读了二十几年书的学子,想必年纪不小了吧?”又转头去看春瑛。

春瑛知道她是在问自己,忙答道:“奴婢不知道周公子的确切年纪,只是当年十一二岁时,遵从三少爷之命前去给他打扫屋子,那时他看起来至少有十七八岁了,如今想必有二十三四岁年纪吧?”

二老太太点点头:“我估摸着也是差不多,他与敞哥儿是同年,但比敞哥儿要小几个月。”

卓氏便道:“这麽说来,他年纪至少比敦哥儿长上七八岁!哪家的伴读有这麽大?瞧着倒像是个长随!他到底是旧交之子,家里虽坏了事,但侯爷仍拿他当子侄般,叫外人看见咱们拿旧交之子做奴仆,岂不是说咱们落井下石?刘学士是位品德高尚的君子,看见了定会心有不悦的。”

春瑛心下着急,却忍住了没开口。四少爷李敦则在旁边道:“我也觉得他不像是个伴读......结交为友倒是不错。”他转头问春瑛:“不是说他的案子差点儿平反了麽?姐姐可知道是为什麽不成的?”

春瑛这倒没法回答了:“具体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去年夏秋之交时,还听说他家的案子很顺利,后来接连有几件大事,二少奶奶进门,霍家表小姐出嫁,奴婢一家人又去了庄子上,等京里传了消息来时,他家的案子已经被驳回了。咱们底下人弄不清详情,奴婢回京后,也不好去打听。”就算打听也打听不到什麽内容,当年她能知道那麽多事,还是多亏了三少爷转述。

别人犹可,卓氏便先听明白了。春瑛一家被撵到庄上后,周家的案子才被驳回,可见春瑛是不可能知道更多了。她又细细想了几遍,想起西府二儿媳妇梁氏进门那日,其兄曾在侯府放火,闹得很大,事后被皇帝革了功名,难道梁家因此怀恨在心,便想藉周家案子的事打击西府?她今天在那边已经派人打听过些消息,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麽一想,卓氏就更不乐意了。周念无论其人品行才学如何,已经卷进朝廷争斗中去了,若是让他当自己儿子的伴读,又陪着一起去留学府上求学,岂不是把自家和刘学士也卷了进去?说不定刘学士会为此恼了儿子也未可知。

只是二老太太显然有照顾故人之子的意思,又有侯爷的脸面,卓氏不好明说,只得到:“周家的案子有些说不清,将来结果如何,还不知道呢,咱们家真不好拿那孩子当奴仆的,还是敬着些好,况且他年纪也太大了,不适合做敦哥儿伴读,还是另找吧?”

二老太太不置可否:“你大伯子已经荐了人来,你已经应下了,人又挑不出什麽毛病,若不留下,要如何回覆?”

卓氏本想说留在外书房做老本行,但转念一想,自家丈夫在边城为官,身份敏感,留这麽一个人在外书房,也不太妥当,便道:“先拖一拖,待媳妇儿想好了法子安置,再让他过来不迟。”

二老太太虽觉得这样不好,但事关全家前途,也不再开口了。四少爷则有些遗憾,但母亲发了话,他也觉得有道理,便闭口不言。

春瑛在旁看着,心里不由得替周念着急,但她也知道这种事做丫头的没有立场说话,唯有安慰自己:周念就算不过东府,在侯府也能过得很好的。

过了一会儿,四小姐雅君带着洗色轻轻松松地进了门,立刻就感受到屋里气氛有些不对劲,忙收敛了喜色,恭恭敬敬地向祖母和母亲请安,又向哥哥问好。

卓氏问她:“什麽事情欢喜?”她忙回答:“九如托人送了信来,她和她妹子同一天出阁,要在附近新开的喜福楼摆席,请我们去喝喜酒呢!”

春瑛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那不是十儿的姐姐吗?那即是她们姐妹俩一起摆酒了?

卓氏皱眉道:“你的丫头出嫁,你看在多年情份上,去贺一贺也使得,只是为何不在男方家里摆酒?在外头酒楼里设席面,你女孩儿家怎好抛头露脸?!”

四姐面上的兴奋之色顿时消失了:“真不行麽......她们姐妹都是嫁给府里的家生子,都不是外人,想必也知道规矩的......”看着母亲的神色,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到王家跟她说几句话就好了,让欢喜她们陪着我......”

卓氏表情和缓了些:“那倒还罢了,只是命婆子和小丫头们跟紧了,到时候还要清场,别叫人冲撞上。”

四小姐低头应是,二老太太笑道:“你母亲说的是正理,也没什麽舍不舍得的,你若真想见九如,喜事过后传进来说说话就是了。她又不是出了嫁便不再进来的,当了媳妇子仍能在内院当差不是?”四小姐这才笑了。

春瑛忙抓紧时机插嘴:“老太太,奴婢想向您讨个恩典。那九如的妹子十儿,原是从小儿和我一处长大的,又在一处当差,后来一起去的庄子,情份与别个不同。原本奴婢想着,她出嫁时,奴婢要在老太太跟前侍候,是不能送她的了,如今倒是个难得的机会,请老太太赏奴婢一个脸面,让奴婢也能去道个喜吧?”

二老太太笑了:“那你就跟四小姐一起去,回来了,把席上的新鲜事跟我说说。”春瑛大喜,忙应了。

王家姊妹是从后街王家院子里出阁的,黑家自有宅院,木管事也给小儿子在后街弄到了两间厢房,分别整修一新,准备接新娘子。只是无论王家、黑家还是木家,都没有足够的场地容纳所有贺喜的宾客,加上几家人都想要体面些,一合计,便把后街街头处的酒楼包了下来,专门接待来贺喜的亲朋同僚。

春瑛跟在四小姐后面,与她屋里的大丫头欢喜坐一辆车,由四个婆子、四个媳妇子和四个小丫头陪着,又有六个男仆跟车,磨蹭了半日,才来到王家院子。跟车的把院里的男子都赶走了,只留下王家几个有头脸的女眷,才请四小姐下了车,与王大婶说了几句话,议由她陪着进屋去寻九如了。春瑛下车后左看右看,只认得一个王二婶,先是寒暄几句,才进了十儿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