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何师爷示意周先生将一直随在两人身边的东西取出,一个精致木盒开了锁,便见里面分作两格,一边是咬了半块的饴糖,钟应忱目光落在上头。

色泽一致,用料仿佛。

而另一格还躺着块一半稀碎一半完整的糕点,那糕点侧边刻着四个字,“云桥池家”。

何师爷端详着他的神色,却见钟应忱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瞧,便哂笑道:“便是你池家手艺。”

“小秋所卖的糕点,模子是我悉数所刻,池字下有个暗花,家右边其中一笔要比寻常短上一分。这个印,笔记粗糙,印子模糊,绝不是我家出的。况且”

他目光一转,直视着何师爷,眼睛深黝黝不见底:“若何师爷提审过小秋,便能从她口中得知,这样粗鄙的用料做工,她绝不屑于为之!”

何师爷不置可否,可不妨周先生嘴快。他愤愤然,怪声怪气道:“可不是,你们这一家人可都是能言会道,绝不让人后哩!”

话说到一半,他又受了何师爷一个眼刀。

这老先生,年龄大他一轮,怎的这般沉不住气!

好似滔天的巨浪慢慢平复,呼啸的山风停止肆虐。

钟应忱高高提起在半空,让他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的心,终于晃悠悠落下了一半。

能让他们俩人吃瘪,却依旧不敢有所妄动,不管池小秋用了什么法子,吃亏的也不会是她。

他两人心情不好时,钟应忱心情便明朗许多。

他点点这盏中半化了的饴糖,声音沉郁郁的:“只怕何师爷还需再找范妻问上一问。”

何师爷沉吟道:“所投之毒并非是撒在糕点饴糖之上,而是将东西半制成后入模之前所放。范家邻居曾看见过,那日范大郎醉酒归家时,确是拎着包饴糖,还只道自己路上捡了个好东西。”

既是如此,这外面来的东西,便与范妻无干。

周先生也凑上来道:“便是他看这糖,反应大了些,你怎知不是这可怜妇人看见丈夫被毒死,心有余悸,才不许自家小儿吃那外面的东西!”

钟应忱走至窗前,转身似笑非笑:“我何曾认定,那范妻便是造意杀人者?传她过来,不过是想问问,这块带了砒。霜的饴糖,他家小儿是在哪里拾到的!”

话到此处,好似一巴掌响亮打来。

何师爷变了脸色,周先生面皮也胀得通红。

他们两人让钟应忱一路引着,只顾得上去怀疑范家大娘子,却不记得,拾到的那块饴糖才是个最关键的物证。

何师爷咬牙盯着钟应忱片刻,硬邦邦撂下一句话:“周先生,着武大带人请了范大娘子和她那对孩儿过来!”

秀娘显然是半夜让人急急扯了过来,相比着白日衣衫整齐的模样,连头发都是草草梳上去的。

大女儿紧紧偎着秀娘,秀娘一手搂着她,一手搂着小儿子,三人抱作一团,除了因着困乏头一点一点的土哥儿,那一大一小脸上的神色,足让人以为她们进了土匪窝。

秀娘一害怕便落眼泪,大女儿更是慌了神,一个劲往她怀里钻:“呜娘”

何师爷放柔了声音,道:“范妻,你莫要慌张,只是你丈夫的事有了些许别的线索,因怕时间久了打草惊蛇,便连夜差遣了你来问问。”

秀娘抽抽噎噎道:“害了大郎的人不是已经捉了?便是那云桥的池小秋么!”

“尚未审定,你丈夫可有别的仇家?”

秀娘带着不安,战战兢兢道:“老爷不是上回问了么!我丈夫与村里许多人家不对付,可要说最近大些的恩怨,也只与那个池小秋了!”

钟应忱不由侧目。

若只是见她亲口说时,钟应忱当真以为,他那日见着的口舌之争是刻骨崩心之仇了。

何师爷揉揉脑袋,决定不再跟她纠缠池小秋的事,只道:“你家孩子今日往哪里拾得的饴糖,你带我们去看看。”

秀娘止住了哭,她看了看伏在肩头呼呼大睡的儿子,为难道:“我又没跟去,土哥还不到三岁,哪里懂得…”

大女儿却拉拉她衣服,从后头怯生生探出大大眼睛,嗫嚅着道:“娘,我知道。”

“桃花!”秀娘呵斥她。

桃花登时扁住了嘴不敢说话。

何师爷忙哄她道:“没事儿好孩子,让她说,说错也不妨碍。”

秀娘没法儿,只能让桃花带着他们几人顺着半夜的田埂,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过去。

何师爷让桃花指,小姑娘咬着手往一个地指了指,小小声道:“就在那里,还有别的,土哥抠出来的,我又埋回去了。”

就着风雨灯昏黄的光,几人都看见了那一道乱柴扎出的篱笆,圈出两间低矮潮湿的茅屋。

他们的说话声惊动了一只大黄狗,万籁俱寂里,它的叫声冲破了甜睡梦乡。

屋子里头有人的声音传来,惊慌失措地:“谁?!”

何师爷迅速给跟着的武大递个眼神,他便不再遮掩,大声道:“柳安县衙捕头,前来问案!”

“大顺?啊!”

女子短促而尖锐的叫声,刚划破黑夜便戛然而止。

暗觉不好,另两人迅速扑向门口,武大一个跃起,破窗而入。

三人合力,一齐将脸色煞白的大顺,堵在了门口。

大顺娘子软倒在床上,头上缓缓淌下一道血痕,何师爷忙上去一试鼻息,松了口气。

“晕过去而已。”等一看清那娘子的模样,他也晃了晃神。

这样的美貌妻子,他竟也能下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