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钟应忱道:“人多有名姓字号,罗山为其名,破庐为其号。”

池小秋似懂非懂:“那你有没有号?”

钟应忱摇头:“我尚未及冠,无字无号,只有一个乳名,是小时我娘起的。”

“疏和?”池小秋还记得。

“是。”钟应忱低声笑:“只你叫得。”

平平常常一句话,池小秋却转了头红了脸。

小齐哥记不住别的,只知道破庐就是破房子,从此后便常听他念叨:“不知那破房子相公什么时候再来!”

大约是他存上许多张澄心堂纸,又整日将那卷诗打理得一尘不染,这份诚心终于感动了天王菩萨。

这两日池小秋忙着家里,往店里的时候就少了,小齐哥每天守在店里,竟真就守来了这个破房子先生。

“敝府里两盆绿云,一盆雪珠红梅尽数开了,此宴是为赏花而开。”

桑破庐言语淡淡,但与钟应忱不同,他举止间总有些不近人的倨傲,教人难以接近。

算算她这小店里,因为桑罗山一首诗受益良多,后面小院足足多了几倍收益,池小秋便待他格外耐心热情。

“要摆上几桌?吃席面的人有谁?平素有什么爱吃的有什么忌口的?”

“两三席足够,多是各府中女眷,便与上回宴席相仿就好。家母嗜蟹,但体弱不可多吃。”

池小秋这便明白了,菜品名字就往那“擒文含毫宴”上来靠,文气一些总是无错。

桑罗山目光渐落于池小秋身上,见她一会儿咬唇,一会儿皱眉,凝神细思的模样,时隔了这么久,灵动鲜活劲儿半分不少。

池小秋发了一会儿呆,等把那跟螃蟹的菜拟了一遍,忽然醒过神来,还现撂着个客人在这里。

见桑罗山已起身立在亭榭中,池小秋忙站起来相送。

桑罗山踱了两步,不往通向外堂的小径,而是往榭边清溪看去。

他不说走,池小秋自然不能赶客。

静了半晌,桑罗山才问:“东家家乡何处?”

这个家乡自然不是指柳安镇云桥边,时隔了这么久,那个名字好像已经模糊了,池小秋顿了一下才道:“风罗黄村。”

“信州风罗?”桑罗山似乎有些惊讶:“去柳安约千里。”

“是啊!”池小秋叹一声:“可走了好久。”

桑罗山不语片刻,不知怎么,本不该问的就直问了出来:“家中还有何人?”

池小秋笑:“一个师傅,一个二姨。”

“高堂何在?” 桑罗山方问出便知晓自己有些唐突,池小秋眨巴一下眼睛,心情顿时不大好。

也不似伤心也不似发怒,倒像是久远的伤疤被人直大喇揭开,猛地一疼,她抽口气,却没说话。

桑罗山也不再问,两人本不大熟,这亭榭里的气氛便有些奇怪。

于是等到他举步往外面走,池小秋略吁口气,待到堂前,他忽然又驻足。

池小秋顺着往上一瞧,上头的诗正提醒她,桑罗山为她店里招进了多少客人。

她寻思了一下,便赞道:“桑相公,你这诗写得着实是好。”

旁边伙计也笑:“东家可是珍重,让咱们每日里都得掸上一遍,别落了灰。”

桑罗山背着手看了这诗片刻,又往池小秋处看了一眼,拱手作别。

“过两三日,还请东家登门,将菜单与家母一看。”

池小秋将他送到门口,后面给那伙计使了半天眼色的小齐哥,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你话怎么这么多!”

伙计委屈道:“不是你与我使眼色的?”

“以后你再跟这个破房子老爷说话,说谁都好,别扯上东家!”

又想赚钱,又得防着桑罗山的小齐哥叹一口气,近不得远不得,这日子过得,可真是不容易!

第108章

下了一场雨, 地上还是湿漉漉的。

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晚,池小秋拎着包袱,蹑手蹑脚起床的时候, 连每天起早贪黑做衣裳的韩玉娘屋里都还黑着灯。

火折子一闪, 池小秋借着光又数了一遍, 再三确认了没有一个少的,这才偷偷开了门, 往连接两岸的桥上奔去。

北桥陆续已有人往东栅上来,附近两三镇要考学的人都在这里一起聚集, 而后同上府城参加道试。

两边没人起, 只能听见池小秋吧嗒吧嗒落在地上的脚步声,同她急促的呼吸。

离着钟应忱的院子越近,池小秋心越沉。

这会儿旁家别户都还黑灯瞎火蒙头大睡是自然, 钟应忱早该收拾妥当了, 可她早上起时,对面窗子还未亮灯, 已经赶到门口, 里头还是漆黑一片。

钟应忱做事一向妥当,这马上要启程的时, 他万不能做出睡过了头这样的蠢事。

池小秋站在门前,又从缝里望了望,钟应忱常在的那间静悄悄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