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此,他们几个人便分作两头逃开。

宝琴向东,她向西,身边都跟个男人,远远一看,也看不出谁是主,谁是仆。

也是因此,宝琴得以逃脱,而豆官却被追了回来。

后面自然是一顿打。

幸而还有芳官她们帮衬,才稍稍安顿下来。

豆官自然是一心一意还想逃的,因此说了许多话,争奈芳官她们也无处可投的,反拿话噎住了她。这日子也就一天天熬过去了。

原说就这样了,忽得一日夜里,大火烧将起来,她跑出去一看,却见着赵姨娘等人呼天喊地的往外头跑。芳官等人也胡乱拿了东西,一起跑将出去。

她糊里糊涂的,自然也跟着跑,直跑出了宅子,跑到城外了,一行人方停下来,占了一处村落的几件宅子安置下来。

这时候,她问了芳官,方知道是北狄杀将过来。

旁边还有人活灵活现的描补,说那北狄人如何凶殘,又如何有气力,一刀砍下,那贾环半个脑袋就飞了云云。

这话旁人听得,赵姨娘自然听不得。

她虽抛下儿子,卷了银钱跑,终究还有一些母子之情的,当即叫嚷起来。

偏这些个人,前头慌里慌张得闹了一场,正是心头火起的时候,与赵姨娘撕扯一番,竟就起了性,随手就抽出把刀来,三相五除二,顿将赵姨娘砍了几刀。

众人听得都已呆住。

宝玉也难得有些结巴,因道:“就、就这么没了?”

豆官白着脸,点一点头,因含泪道:“后面,我趁着他们睡了,没有防备,就卷着东西跑回来了。旧年芳官与柳家五儿好的,因此她成亲后住在哪里,连着我也听过的。瞧着正在左近,我就去了她家。”

这一通话说罢。

满场的人,都默默地没了声响。

薛姨妈等人,原是听说豆官,念着薛宝琴,有喜有忧,既盼着有她的消息,又恐真个有了她的消息。谁知到了这里,听了这么一通话。

薛宝琴依旧不知所踪,倒是赵姨娘、贾环的下场,竟明明白白了。

正缄默中,外头忽得又有丫鬟回话,道是李纨、惜春来了。

大约她们两个听到消息,道是薛姨妈他们过来,便有意过来问个好儿。这也是随常之礼,黛玉等人也不以为意,只忙命人请进来,又宽慰起豆官来。

李纨、惜春入内,见着人人似有悲戚之色,心中便有数儿,只上前来行礼问好儿,就默默坐在一边,且看端得。

紫鹃瞧着情景,因劝道:“奶奶,姑娘也不要太忧心。有话说否极泰来,琴姑娘经了这些劫难,都能逃出生天,必然是有后福的人。再说了,如今也知道她去了哪个方位。前头不好拿着她的画像儿询问,如今既知道了地方,便一家一家问过去,总也有个消息。”

她说得有理,薛姨妈细想了想,也不免点头称是,因含泪道:“好孩子,若果然能应了你的话,也还罢了。”

宝钗看了紫鹃一眼,也跟着劝道:“前儿妈心里不自在,便在菩萨跟前许了心愿,如今才两日,就有这消息,可见菩萨原应了话的。既有这个,您还愁什么?”

如此劝说一回,安抚了薛姨妈,彼此又厮见说过一回,薛家人便要辞了去。

至于豆官,他们也自领了去。

宝玉黛玉等人忙起身相送,薛姨妈等人也再三谦逊,方等了马车,竟自回去了。只在临行前,那薛蟠薛蝌两人,却不免拉住宝玉,着实说了一回话,方才辞去。

李纨便问宝玉:“他们有什么话说?”

“还能是什么,不过托我说几句好话罢了。”宝玉叹道:“江大哥一回来,也没见怎么着,三四日的工夫,就寻着了豆官。他们自然也盼着他多施展施展,早将琴妹妹寻回。”

薛宝琴为人品貌,原是人人皆喜的。

听见这话,不说黛玉,连着惜春也不免多说了一句:“二哥哥若是使得,竟也多费些心力才是。”

宝玉道:“这是自然。休说是亲戚,旧年太太还认作干女儿的。单单她为人性情,谁个不喜,谁个不诚心相待的?前头我们无能,且叫她受苦,如今还只管不理论,岂不成了禽兽一类了!”

说是如此,他在送黛玉等人回屋里歇着,自己方换了一身衣衫,匆匆去寻江霖,且将里头的事说与他听。

谁知江霖听了后,细细一想,竟笑道:“这可巧了!你可知道,那附近正有一户熟人,又现有些体面的,若是他出面,街坊邻里的,自然信得过。若果然有什么消息,却是手到擒来!”

第420章 意想

宝玉奇道:“这又是哪一位?”

“若提起来,你必是知道的。”江霖笑道:“昔年甄姑娘所嫁,便是他家。”

宝玉前面还有些疑惑,一时竟还想到了江南甄家,但等回过神来,又立时醒悟,忙道:“你是说池崇他家?”

“正是。”江霖笑吟吟道:“原是前些时日,京城里大不安宁,我也往各处亲朋人等处告诉了一声。本说不管他们信与不信,我尽心也就是了。那池崇本与我们不甚相熟,谁知他竟十分信重,一听我这话,就将一家子搬出大宅,在临街买了一处有地窖的小宅子,将一家子都安置那里。如今且还住在那里呢。”

宝玉听说,面上也露出笑容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江兄的功德了。”

他本就敬重女孩儿,于香菱更有几分怜惜,如今听说她诸事安稳,能在这样的大乱中得以保全,自然也有些欣慰的。

江霖笑道:“却不敢当这话,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

两人一行说,一行骑着马,缓缓行至池家,敲了门静等。

谁知半日依旧没听到声响,两人都有些诧异,敲了敲左右,因见着一个大汉从旁边屋子里出来,忙叫住了他,因问池家的事项。

那大汉听得他们询问,倒有些踟蹰,江霖又将自己的身份标明,且说了几句池家的人口等事。

“你既知道这些,怕也真是他的朋友。”大汉原与池家是街坊邻舍,因见江霖贾宝玉两人形容俊秀,口齿简便,也信了些,便将实情说来:“唉!要不是这挨千刀的世道,只怕你们早就知道了这池大郎的老母亲过世了!”

“什么?”江霖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汉道:“也就这几日的事。说来这老太太也是冤,胆战心惊熬过这些劫难,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忽而就去了。就是池大郎还有些银钱,可如今京城里,连着棺材都难找,又如何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