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李霁笑笑,便不说话了。

她休息得够了,就要去京郊跑马,天一日日地热了起来,真到暑气重的时候,只怕惫懒得不想出门。

惊月也闷得久了,一见李霁,竟较往日更粘人了些,惹得李霁不断套她的耳朵说话。

李霁出门的时候正值日暮时分,京郊的落日圆而红,霞光极美,清风徐来,夹杂着草木清纯的气息,李霁纵马漫无目的地跑着,而落日不可追,惟余影子越拉越长。

她忽地便有一丝落寞,而此时,却有少女的笑声传来,清脆地穿透这暮色。

李霁循声望去,少女穿着烟罗紫的骑装,青葱的样貌,伏在一匹白色的马上,缰绳握在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手里,徐徐引导着马儿前进,二人似在聊天,这位公子似乎很有一番口才,引得这姑娘频频发笑。

李霁嘴角也微微弯起,挤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巧了么这不是,这二人她竟都认识。

她这才想起,这不正是她的主意么,李霆有意将李芜许给裴之旸,而她说,不若命这镇北侯教芜儿骑马,或可玉成美事,只是没想到,荣亲王不愿嫁女,这镇北侯也并不想娶,竟敢打发了手底下的人来应付过场。

阿瓷见李霁停在原地不动,也驱马凑上来看,一望之下也颇惊讶,“公主,这不是......”

李霁一抬手,“如此般配的一对金童玉女,我们何必打扰呢?”

阿瓷噤了声,话是好话,只是由公主说出来,却又不是那个味。

天色将晚,有碍视线,李芜又沉浸在骑马的乐趣中,对周遭环境并无注意,也就未曾发觉,有匹马悄没声地跟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

李霁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要做这种偷摸事,以她的性子,发现镇北侯对着圣旨耍滑头,要么一扬马鞭冲上去给他个没脸,要么转身离去,寻个机会将此事告诉李霆就是,而此刻,她偏偏就想看看,看看这两人还会怎样相处。

裴之旸给李芜牵了会马,李芜过足了瘾,便要自己骑,裴之旸也无不可,吹了声口哨,草地上便远远跑来一匹枣红色的马,正是上回与李霁赛马的那一匹,裴之旸上了马,示意李芜在前面骑,他便随意地跟在离她不远处,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惹得李芜扭头嗔怪地瞧他,他倒好,随手解下水囊慢悠悠喝起来,斜她一眼,距离还是控制得稳当。

他简直像是这位和嘉县主的侍卫,随侍在侧,不求她满意,但保她无恙。

李芜忽而调皮一笑,她倒是胆子不小,一下子夹紧马腹,连打几下马鞭,催得马儿瞬间提速,这下好,一下子拉开了距离,可也把她自己惊着了,身体不住后仰,隔老远李霁都听见了她的惊叫,只见裴之旸疾驰而前,稳稳抓住了那匹白马的缰绳,一面还空出一只手来扶稳了李芜的身体。

裴之旸见李芜脸色不对,便将马停住,李芜的腿已经软了,连下马也勉强,裴之旸见状,便半搀半扶帮她下马,李芜紧紧抓着他胳膊,小腿肚还微微发抖,嘴上却道,“不知为何,有你在倒是颇心安。”

裴之旸只站在一旁,任她抓着,“你瞧着倒不像心安。”

李芜摇了摇头,“其实我胆子颇小,不若霁姐姐,要么我早学会骑马了,只是很奇怪,你瞧着也年轻,可却很叫人放心,我便胆子大了。”

裴之旸道,“我也未必总那么靠谱,县主还是自己多保重。”

李芜慢慢松开了他的胳膊,自己寻了块地方坐下了,她仰脸朝他笑笑,极可爱的模样,“恐怕我以后要麻烦你的多哩。”

裴之旸只笑了笑,并不言语。

李霁远远瞧着,此二人一坐一立,晚风吹起衣带与发丝,女的天真娇俏,男的清俊挺拔,夕阳里瞧着,竟像画儿一样。

她幽幽道,“裴焕对着芜儿倒是耐性极好。”

此一句,阿瓷竟不知如何答,只试探说了句,“或许是镇北侯交代的,要他尽心呢?”

李霁轻嗤一声,“这个镇北侯,既然要糊弄过去,又怎么还会额外交代,何况,裴焕倒不是个好勉强的人。”

她后一句说得极轻,似有惆怅。

李霁刚毅时多,优柔时少,一张脸总是明艳夺目,而此时,却也有种山色空蒙的清幽,阿瓷呆呆地瞧着她。

“罢了,阿瓷,咱们走吧,去西市吃份你爱的汤饼如何?”

22-第二十二章|长22蹆22老22阿姨22整22理

阿瓷平时最爱吃这汤饼,可今日却有些食不知味,为的是她的公主,总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筷子搅在碗里打着转儿。

她终是忍不住问道,“公主可是心里有事?”

李霁睨她一眼,“我总觉得这事有些怪。”

阿瓷一愣,“何事古怪?”

李霁点点她脑袋,“你呀,光会吃了,能有何事?还不是今日所遇之事,芜儿和那个裴焕。”

“您不是说了么,是您提出来的,圣人应是降了旨意,想来是那镇北侯阳奉阴违。”阿瓷这一串话说得顺溜极了,偏头去瞧李霁。

李霁道,“我原是以为这镇北侯不肯与县主结亲,可现在想想,他派裴焕来更是没有道理。一来,诚如今日所见,阿芜与裴焕相处极融洽,一旦皇兄赐婚二人,裴焕便做了皇家的女婿,虽然他是镇北侯的族弟,可难说以后的关系亲疏,此举于镇北侯而言,有自断一臂的危险。二来,他这招阳奉阴违并不高明,一旦被发现揭露,皇兄可以轻拿轻放,也可以大做文章,他何必交这么一个把柄到皇兄手上呢?”

阿瓷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是呀公主,这事确是很有问题。”

李霁看她这副模样,不由一笑,“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我完全多虑了,皇兄可能还未下旨,他与镇北侯都没牵扯到此事,只不过是,他们二人自己约在了此处。”

“您是说,和嘉县主与裴将军其实有私交?”

李霁喝了口汤,头也不抬,“谁知道呢?”

吃饱喝足,天色已是完全黑透,李霁与阿瓷一人牵着一匹马,慢悠悠地往公主府走着,今夜路上人极少,凉风阵阵,银月如弯刀,泛着泠泠冷光。

她二人此次出门并未作男子打扮,走在这路上分外显眼,来往之人多行色匆匆,有行商帮客,也有农人猎户,即使是男子也结伴而行,每每遇上膀大腰圆面色不善之人,阿瓷心里便是一悸,她已经开始懊悔,为何出门没带些府兵,公主向来不喜人多,她想着今日或能早些回府,也便只身跟着公主出了门。

也不知公主心中可害怕,只是此情此景,不提也罢了,若是点破了她们的处境,只怕徒增惧怕的情绪,阿瓷叹口气,京城治安一向好,这也是公主大胆的原因,可她忽地又想到,近日刚有犬戎人为祸三春楼,至今下落不明。

李霁忽道,“上马,有人跟踪。”

几乎是立刻,阿瓷就翻身到了马上,她的骑术一般,每次上马都有踌躇,从未像此刻这般果断,李霁也已上马,与惊月已轻巧掠过,阿瓷伏低身子,紧随其后。

她其实并未察觉到有人尾随,然而此时身后竟传来马蹄声,阿瓷才知道,李霁所言非虚,此处离公主府尚有一段路程,且路上无人,这人若为李霁而来,功夫定然不差,她们今夜恐怕难道一劫。

可这马蹄声也怪,一直紧紧缀在她们身后,却也并不越过,她正讶异,忽觉李霁已慢了下来,而这身后之人竟也跟着缓了速度。

李霁的声音冷冷传来,在这夜色之中又沾上三分寒气,“你好像很喜欢玩这种把戏。”

一匹枣红马悠悠上前,转到李霁身侧,正是刚才在京郊见过之人,裴之旸似未察觉到李霁的怒气,朝她笑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如此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