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吩咐道:“陆遗,将我的寻常使用物品从披香殿搬回来。”
陆遗低头看着地砖,他方才瞧见自家主子周身散发寒气从披香殿出来,他大气不敢出的跟上。
他现在抬头,恍惚间看见裕王眼眶泛红,似是哭过,心下一紧,他自小便跟裕王身边,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见过裕王哭了。
他暗暗思忖,不知道王妃和他都说了些什么,惹得他如此生气。
听到这个指令,他迟疑片刻,“全部都搬回来吗?”
如果只是和王妃闹脾气,稍微搬几样意思意思就得了,若是真的全部搬回来,过不了多久还得像上次一样,巴巴的再全部搬回去,累的是他啊!
萧显声音冷肃,不容置喙:“全部。”
他接着补充了一句,语气和缓了不少,“若是王妃阻拦,定要第一时间回禀。”
不多时,陆遗指挥着凌霄殿的仆从将物品都搬了回来,手脚麻利,一件不少,效率极快。
萧显环顾屋内摆设,物件一个不少,但就是觉得分外冷清,“王妃没有阻拦吗?”
“没有。”陆遗还补充了一句,“王妃很是配合。”
因为有上一次将他东西搬出披香殿的经验,她清楚的记得那些是归属凌霄殿的东西,生怕他们有所遗漏,还帮忙指挥。
萧显听完这话,觉得眼前发黑,头晕极了,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烦躁道:“陆遗,留几人看家护院,其余人等皆散出去寻找释因大师,无论用何种方式,十日之内,不,五日之内我要见到他。”
陆遗领命,神色为难,这释因大师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了无音讯,就连前去寻找的迅鹰也音讯全无,这让他从何找起?
快步走下去安排此事,无论如何总是要寻到些线索才好交代。
前世释因大师说过,此秘术极难成功,且因果难寻,或许前缘可续,或许前缘难续,机缘难测。
江容对他的抵触或许与这机缘有关。
他迫切的想要找寻释因大师,问这因果该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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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显从披香殿搬出去,江容最初是有些不适应的,但仅过了一日,就乐得自在。
夜间没有男人的纠缠索取,她可以早早安置,整夜睡得安稳觉,次日早起跟着汀兰晨练,她觉得颇有成效。
她擦汗休息的间隙,汀芷快步走来,到她面前汇报,“左相府传信,崔老爷子今日将动身回博陵,主母询问娘子,可来相送?”
她立刻放下帕子,问道:“及时动身?”
汀芷答话:“听说是辰时出发。”
江容看着身上汗水打透的衣衫,快步走进屋内,语气急匆匆的,“你先去回禀阿娘,容我换件衣服。”
乘马车赶到时,阿娘已经与外祖父言语惜别,两人都泪眼婆娑,崔临站在一旁微微颔首,眼中似有泪光。
她等不及汀芷放下梯子,纵身一跳平稳落地,下盘稳了不少,这几日习武的苦没白吃。
走到崔伯的马车前,看着外祖父苍老的面庞,不禁泪眼模糊,她嘴角微微颤抖,十分不舍,“阿翁,容娘舍不得你。”
崔伯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是如此爱哭鼻子。”
江容试图将眼泪憋回去,却越憋越多,泪眼模糊的看不清他的面容,她抽出手帕在擦了擦,“阿翁,容娘不是爱哭鼻子,只是舍不得你。”
崔娢本就是崔伯最疼爱的幼女,江容是崔娢的女儿,他本就疼爱极了,“阿翁也舍不得你,但相见终有聚散,阿翁应该回家了。”
她不舍的发问:“阿翁,容娘若是想你了,会去博陵寻你的!”
“阿翁随时欢迎你来来博陵。”
崔伯对她极具耐心,安抚着她的情绪,语调和缓,“阿翁归家,容娘也该回家了。”
马车渐远,这句话横在江容心头,半晌才回神。
……
她回想起几日前去见外祖父的情形。
多年未见,入目第一眼就看到外祖父两鬓斑白,面上皱纹也多了许多条,明显的看出苍老了不少,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慈爱。
来时她在马车中打了半天腹稿,当真见面时,却半句都忘了,她硬着头皮直切入主题,“阿翁,关于密诗案,容娘有几分见解。”
崔伯神色没有半分不悦,“你说。”
江容有些紧张的开口谈及,“告密者制度由来已久,起初是为了及时关注前朝余孽动向而建立的,如今雍朝稳固,告密者便成了朝臣争权夺位的工具。”
她语气一顿,话音一转,“容娘觉得,长宁十九年的密诗案并非一锤定音,或许另有转圜,容娘愿意筹措证据,呈到御前,为您翻案。”
“不可!”崔伯听完她的话,神色陡然转变,果断拒绝,“此事已结十余年,切勿再提。”
“阿翁为何不愿容娘翻案?”江容很是不解,密诗案将曾经位极人臣的崔太傅从高位拽下,又使曾经的第一世家一蹶不振,若密诗一案内情有冤,便可恢复崔氏昔日荣光。
崔伯解释道:“案有判决才称为结案,此案悬而未决,以我致仕归乡为结,当年本就没有论断,又谈何论起翻案?”
是啊,当年此案并未公开审理,也未将证据公之于众,崔太傅致仕后,此事成为了密辛,谁都不敢提及。
所以所有人都忽视了,此案并未有过论断,无人给他定罪。
既然未有结案,那又如何能翻案呢?
她还是不解,“容娘僭越,敢问阿翁为何不替自己争辩?”
崔伯似是随意脱口而出,“那诗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