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1 / 1)

前方几米处正好架着一盏路灯,徐引站在原地,眉骨下方被投下了些许阴影,眼神显得并不真切,但林予慈莫名觉得他的情绪不太高。

“……”林予慈干脆换了个话题,“卢晟、陆追他们都说想要见你,已经说了很久了,这周末有空的话,要和我一起去云顶吗?”

◇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要爱,就不要去琢磨

徐引答应得很爽快,但林予慈知道律师工作一向很忙,时不时就会有突发情况,因此当周五晚上徐引说自己会晚点到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没事,不着急,开车注意安全。”

周五晚上刚好赶上跨年夜,即便酒吧没有什么特别活动,云顶的卡座和包厢里也都挤满了人。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楼中间最大的卡座上,周围一圈挤挤挨挨全是人,面生和面熟的都有。

结束电话之后,卢晟一脸贱嗖嗖地凑了过来:“怎么样,在路上了吗?”

林予慈伸手将卢晟无情推开:“他工作上临时有事,晚点就来。”

“啧,徐大律师果然不同凡响,大忙人啊。”卢晟的语气流露着一丝酸气,“我上次见他还是他来找老祁那一回……衣冠楚楚啊。”

祁阳已经在给卢晟疯狂地使眼色打暗号,奈何他的眼色和暗号都使给了一个瞎子看。林予慈听后果然发觉不对,立刻打断了卢晟:

“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徐引来找谁?”

卢晟呆滞两秒,随即一下子安静如鸡了。他闭住嘴,朝左看了看祁阳,朝右又看了看林予慈,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最后支支吾吾道:“就找那个谁嘛,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予慈冲他微笑着说:“卢晟,你最好是给我说清楚。”

“你问老祁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卢晟扔下这句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跨过桌子遁回了舞池里。

人满为患中,他搂住一个年轻小伙儿的腰就开始晃悠,遥遥冲着卡座上的林予慈挥了挥手,一脸捅了娄子却装无辜的模样。

林予慈无声地叹了口气,视线缓缓挪到了坐在他旁边的祁阳身上,祁阳很识时务地举起双手做投降姿态:“大人,我都招。”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祁阳的语气有点儿复杂,“就是……你刚出去的那几年,我们都没有你的消息,徐引当时急疯了,你是没看到……他那个时候的样子。”

“他几乎每一年都来问我你的情况,最开始我也不知道啊,我怎么和他说呢?”

“后来他就放弃问我了,干脆自己去搜集去查询你的消息,在我看来这完全是大海捞针啊,我当时是不相信他能找到的。”

“但就在你出去的第三年还是第四年吧,他突然来和我说,说他已经知道你去哪儿了。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再后来,你就跟我们几个重新联系上了,徐引知道了这事儿,他让我把你的最新消息随时同步给他。”

“我事先说明啊老林,我也不算是出卖你,我只是在你决定回国之后,告诉了他你回国的消息而已。”

祁阳寥寥几句,概括了这些年在林予慈看不到的时光里徐引所做的努力,他听着听着,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心疼,总之很不是滋味。

这些事从前没有人和林予慈说过,倘若不是今晚卢晟口误“漏馅”,恐怕他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

当年他出国非常匆忙,在旧金山的那些年里,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能有力气坚持下去,他刻意不去回想过往的那些旧事。

正是因为如此,困囿在原地的人才显得格外无望。一年又一年的等待,徐引当时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其背后掩藏着的感情过于深重,林予慈甚至不太敢往下细想。

他也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在他落地江汉市的那天,徐引和祁阳会同时出现在机场。他当时没去细究,现在一下子想通了始末。

思绪被一个红毛服务生打断,他端着一瓶尚未开封的乐加维林26年,跟他们讲明是老板特意叮嘱送来的。

“嚯,陆老板今晚大方啊。”祁阳眼睛一亮,接过了酒,“这得是你们老板的私藏了吧?”

来了几次云顶之后,林予慈对这个服务生有点印象,貌似是叫阿齐。他想起今晚没怎么见到陆追,于是问他:“你们老板人呢?”

“新招来了一个员工,叫什么新媒体运营,”阿齐揉了揉鼻子,“老板去给他交代事情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祁阳一点儿也没带客气地把老陆送来的酒给开了。他给林予慈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品了一阵,盛赞这支酒确实名不虚传,有王者风范!俨然已进入了飘飘然的微醺状态。

延续起刚才的话题,提起徐引,祁阳的态度很复杂:

“他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执着的一个了……你俩高中在一起之后,其实我挺不能理解的。我就觉得我这么好这么优秀一哥们儿,喜欢男的也就算了,怎么会和这么一个闷葫芦在一起,每天不觉得憋闷吗?”

“什么闷葫芦,”林予慈又气又笑,“小引只是性格比较内敛,没有你们几个话那么多罢了。”

“行行行,就知道你会维护他。”祁阳摆了摆手,继续说了下去,“要说我对他印象改观,还真是在你出国之后。那几年他前前后后找了我不知道多少次,我每次都告诉他,我不知道你的任何消息,但没过多久,他又会来找我问我,就好像打定主意,知道你迟早会联系我们一样。”

他如何会如此确定?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最终会回国,并且会重新联系那些旧日的朋友?

林予慈不得不说,徐引确实是很了解他。比如,旧金山的月亮再明亮,也终究不是他所心心念念的故乡,再比如,即便他很少明确表达,但其实内心很看重朋友情谊。

他不由得去想,那么在徐引的心里,林予慈对他们的感情又是抱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关于这个问题,祁阳接下来的话就像是给出了答案:

“他没有信心认为你会联系他,但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

林予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显得太过轻浅了。

在二十出头的岁月里,他曾有过一段艰深晦暗的时光,那时的他悲观地觉得,在命运的诘难面前,个人有多汲汲营营,结局就会有多单薄乏力。

如同他幼时同母亲被王伟业家暴,过了些安宁日子却再次被找上了门;又如同他第一次因为另一个人的爱慕而欣喜,最后却迫不得已要分开,只能独自一人远赴大洋彼岸……

好与坏都摆在了他面前,但似乎都已不再重要了。如果以上皆能称作为不幸,那么他们过去发生的遗憾已经太多太多,多到无法一一去弥补、去缝合。

但好在,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长到足以俯首拂去往日落满的尘灰,仰头又会是一个饱满和煦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