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名字是叫‘云顶’吧,”林予慈回过头说,“很久之前听他提起过这个想法,没想到居然真的开起来了。”
“是啊,雷厉风行陆大爷嘛。”
祁阳感慨道:“虽然老陆家里人挺不赞成他开酒吧的,但说实话,‘云顶’这半年的生意是真的不错,我上回跟客户喝完酒,客户还说要去‘云顶’续摊儿,可见这名声儿至少是传出去了。”
林予慈笑了笑:“老陆做事一向靠谱的。”
“确实。”祁阳点了点头。
和祁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林予慈视线流转,捎带着留意了一圈车内的布置。
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饰,这辆车简约低调而不失野气,看上去还挺符合徐引的气质。
林予慈不由得有些感慨:分别时,徐引明明还是个青涩的半大小子,如今八年过去了,徐引摇身一变成为了青年才俊不说,还能买下一辆价格不菲的车了。
他自己都还没买车呢。
想到一半,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指骨分明有力,握着一瓶未开封的水。
林予慈转头看向了驾驶座上正在认真开车的人,对方双眼平视着前方,神情未变,好似跟这个动作并无什么关系。
许多年未见,他总觉得徐引比过去更加沉默了,就譬如,从刚才到现在,徐引连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
但一联想到他的这种变化可能或多或少与自己有关,林予慈旋即垂下了眼睛,伸手接过了那瓶水,轻声道:
“谢谢。”
徐引抿了抿嘴唇,没有说什么。
“……卢晟负责给老陆的酒吧进烟酒,我说真的,就‘云顶’每月的这个烟酒流水,卢晟这小子也跟着没少挣啊。”祁阳又提到了卢晟。
林予慈听说,卢晟毕业之后先是给一家外贸公司打工,但他秉性爱好自由,不喜欢被领导拘束,于是自己又试过几次创业,但却屡屡失败。
直到今年年初陆追回国,一直没安稳下来的卢晟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陆追预备开酒吧忙于选址,他就负责出去应酬,搞定各个烟酒商。
虽说他现如今大部分的收入都是来自于陆追的酒吧,但两人之间属于合作的关系,陆追为人大度懒得管他,卢晟也乐得逍遥自在。
“那小卫现在怎么样?”林予慈问。
“他呀,一毕业就进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现在每天加班见不着人影。”祁阳语气中顿时带了些抱怨,“上回终于把他喊了出来,别提了,他端着个笔记本电脑在ktv里做ppt,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
这个画面还是很好想象的,林予慈忍不住笑了出来,余光里,徐引似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祁阳继续吐槽着:“我说啊,学霸这种生物,就是上学的阶段卷同学,上班了之后又开始卷同事……”
车行了半路,或许是察觉到了前座两人之间的氛围,祁阳一直极力活跃着气氛。
然而,他再怎么努力,共同话题也始终停留在高中相熟的几个朋友身上。
毕竟多年不见,素材终究是有限,没聊一会儿,车里便重新陷入了沉默。
祁阳在后座抓耳挠腮半天,见前座两人一个在无比认真地开车,另一个似乎也完全没有另起话题的意思。
他发觉自己其实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之后,于是他干脆拿出了手机,低头回复起了客户发来的消息。
和耐不住气氛尴尬的祁阳不同,林予慈并不是一个会因为无人说话而感到尴尬的人,他反而觉得任何情境都有其顺其自然的道理。
车子驶上了高架桥,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隔壁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这几年,随着江汉市的发展越来越快,市中心的土地越发稀缺的同时,房价也水涨船高。
许多打工族白天在CBD工作,傍晚时便需要开车返回南郊的家,通勤至少得两个小时,而江汉大桥是必经之路。
过了桥之后,便是林予慈记忆中的老城区了。
他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是为了避免交流,只是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些年汉江市的变化实在是大得出奇。
老城区的地标建筑倒是古朴依旧,但当车子拐进另一条街道后,仅凭街边的高楼和楼下的店铺,他竟判断不出来,这是从前的哪一条街了。
“这是槐安路。”旁边的徐引突然开了口,“刚过去的是岔道口街。”
原本沉默了一路的人,此时竟主动开口给他介绍,对此,林予慈还是很意外的。
他转回了头,视线在徐引的脸上停留了很长一会儿。
如果还是在八年前,徐引脑子里在想什么,林予慈只消看他一眼,便会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可是此时他一眼看过去,徐引的表情平静至极,他解析不出来此刻对方的情绪和用意。
他只能理解为这是徐引一句好心的解释,这种陌生感让他心头有些难受,因此随意而仓促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再次将头转向了车窗外。
八年前的街道上,几乎都是各种老字号的饺子馆和面馆、有橱窗的服饰店,以及门口放置着毛玻璃陈列柜的小卖部。
而现如今的街道,一眼望去,基本都是商场和写字楼,街边的店铺已经没有几家了,即便有,也几乎都是手机店和奶茶店。
隐藏在时间脉络里的城市演进,当地居民并不会及时觉察。但对于离家多年的林予慈来说,这座城市的每一处变化,都在提醒着他已经阔别了太久。
车驶到市中心的时候,祁阳说晚上他还有一个客户要见,让徐引把他随便扔在一个地铁口。
下车之后,祁阳站在车窗外再三叮嘱林予慈:“你先回去安顿,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回头喝酒我们就约在老陆的酒吧。”
“知道了。”林予慈笑了笑,“你快去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