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贝尔坐起来,态度不好地对着伊卡尼:“愣着做什么?东西放下了就出去!”
伊卡尼自然是没有带什么进来的。他只是来探探这里,没想到会见到雄虫。
一个雄虫。
正成年期的雄虫。
深渊虫族大胆地走进了雄虫的房间。昏暗的灯光下雄虫粉色在渐渐习惯了黑暗的雌虫眼中被识别出来。
这可是……中心里以容貌和骄纵出名的,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坎贝尔不是吗。
有一个雄虫失踪中。这样的事情,哪怕是离中心相当之远的深渊也是有所耳闻。更何况深渊在这样的事情上向来是第一嫌疑。谁能想到这个雄虫其实在这里?这个偏僻的,地下的,连存在都不被虫知晓的地方。
一个不输于深渊虫族的领域,诡异而自然地存在着。
坎贝尔看到对方进来,这个习惯了被侍奉的雄虫也很容易感觉到伊卡尼身上的违和感进来的雌虫有一头很平常的棕褐色头发,对于在意美貌和绚丽色彩的雄虫来说显然是不太容易被重视的虫种;而对方走进的过程中那一双仿佛笑着的眼睛眯起的缝隙里闪现的却是极为危险的光芒,像是凶兽在将猎物瞬间封喉前放轻的脚步。
不是侍从。
“啪嗒”
娇小的雄虫一下子跳下了床,赤脚和地板拍出清脆的声音,他飞快从雌虫和门的缝隙中钻出去,沿着胥寒钰的气息一路奔去。
伊卡尼楞了一下,旋即勾起性味的微笑,身后照来的光线把他那张面具一样的脸拉扯地更加恐惧。他转过头看向身后,那一路明亮却过于空荡的走廊,以及上面奋力奔跑却极为缓慢的雄虫。
对于这个深渊虫族来说,只要踱步就可以跟上雄虫的脚步。他慢悠悠坠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像充满耐心的猎手。
在一个拐角处有更为明亮的光照过来。遥遥可以看到似乎是一个客厅的模样,伊卡尼可以从那里隐隐约约看到几个虫影。然后他就看到那个雄虫脸头都没有多转一点地跑过。
路过的时候褐发的雌虫顿了顿,从交叉口看向客厅。明亮的房间里有一个身着华丽的商虫在慢慢的品茶,甚至带着虚伪的假笑和自己面前的家虫对话。
客厅里还有几个其他的家虫分散而悠闲地站着,绚丽的发色和璀璨的光泽彰显他们独特的血显。
是宠物级的雌虫,会被雄虫豢养的虫种。
他们似乎谁都不在意那个被伊卡尼追踪的雄虫,似乎也不在意伊卡尼。伊卡尼甚至看到一个雌虫扫过自己的眼睛,仿佛一个深渊虫族出现在这里多么自然平常。
前面,雄虫粉色的发在空中摇曳,散发出甜腻的香味。这是一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雄虫,他可爱到傲然的容貌给予了这个雄虫在同性间也会被照料偏颇的成长经历,才让他散发出这样备受宠爱的甜味。
是被娇宠长大,甜蜜灌溉的虫族。
往往也代表着虫族里高等的地位。哪怕他肆意又妄然,还有很多旧识为他担待。这样的雄虫被拘禁在这个简陋的地方,面对和他这个深渊虫族差不多的待遇。
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眼尾的红色辉映地仿佛刚刚洒落在脸侧的花瓣,伊卡尼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坎贝尔的脚步。
客厅里艾斯丘又转了转手中的茶匙,抬头看着内。
内的身上有着浓厚的雄虫气息,仿佛被反复浇灌的沃土,不久前刚和难得晚起的兰纳姆前后一起出来。
和内敛又懂得操持的兰纳姆不同,内并不擅长遮掩或发散雄虫的气息,导致他身上的气味格外招摇又浓重,不掺杂雌虫的固化和散发手段而自然挥发出的雄虫气息因为过于厚重,足以彰显对方收到的恩宠。同时,这个雌虫在这样的气息包裹下显得格外纯净无垢。明明是因为冰冷绝情而让艾斯丘都为之忌惮的雌虫,这时候却被雄虫包裹地像是软绵的白团。
在艾斯丘的资料库里,这个名为内的雌虫可是被放在高危一栏的。
这个擅长动用自己所有筹码,又可以坦然将自己放入摧毁位的雌虫过于冷静残忍,是一个只要谁对他的作为有所了解就会产生忌惮的存在。因为一个可以对自己狠到这个地步又保持极端冷静的角色是何等恐怖。现在这个内却像是被热水软化浇灌后的面团,暖烘烘软绵绵地坐在艾斯丘的对面,进食早餐。
“那个雄虫,我看到他往主人的房间里去了。”
兰纳姆端着早餐走过的时候,对着走廊拐角的内提醒道。
雄虫本应受到极高的礼遇,不过在地下室大概就是乖的时候给饭吃,不乖的时候只有营养剂这样的礼遇。
因为坎贝尔最近表现都很好所以要给他带饭的兰纳姆顿了一下,道了声谢便换了方向。
“没问题吗?”商虫搅了搅杯中物,往里面放了块放糖,“那可是雄虫。”
内看了一眼,站起来拿了块库存的糕点给艾斯丘:“饿了就吃,光喝水有什么用,还是糖管饱?”
是最朴素模样的糕点,便于保存而没有加入那些保鲜期极短的奶油等物,没有包裹和装饰的蛋糕胚在商虫过于精致的餐碟上弹了弹自己松软的身体。不朴素的是上面带着雄虫的气息。这是雄虫亲手制作的料理。
对于雌虫来说,雄虫亲手制作的料理有着和精神力抚慰相似的功能。虽然没有精神力那么直观强烈,但微弱的增幅和修复也确实存在。
这样的存在在这个地下室里似乎成为了稀疏平常的东西。
想起自己曾以合作的态度进入地上的店内,要将雄虫的作品批量产生甚至加入定制服务。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他们谈论的是什么,站在台后的是谁。
那是胥寒钰。
被食客一口一个小胥的。
雄虫。
“谢谢。”艾斯丘拿出他极尽华丽的勺子,珐琅工艺的金属边缘切开带着淡淡香味的蛋糕。小勺和他的茶匙一样精致,小得让虫怀疑这个商虫是不是在节食。
在很久以前的某一个时期里,肉体比不上战虫的家虫们流行用苛刻的手法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极为虚弱。给病态苍白的肌肤配以华丽的服饰,给凹陷的面容配以奢华的珠宝。华美的病态,有一段时间也勾起了潮流。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因为这些家虫并不能好好给雄虫创造价值,又对虫族的整体产生了过多不必要的损耗,所以那样取宠的行为成为了并不被提倡的存在。
虽然还有部分虫族在使用,却已经不成风气。
内多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你刚刚也感觉到了吧,”艾斯丘饶有趣味地看着上面还带着雄虫气息的糕点,细细咀嚼后咽下,闲谈一般地和内说着话,“主人的新宠。”
内的眼睛看向眼前的商虫,有一瞬间像极了他在原主手下时的神情。
过于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