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哥儿能吃能睡,哭得响亮,身子骨壮实的很。李姝奶水足,把庆哥儿养的越发肥壮。
等庆哥儿满了月,足足长了快两斤。
罗妈妈整日在厨下煲汤,李姝只喝汤,不吃肉,里面的好东西都给了丫头们吃。一个月子下来,李姝没长胖,玉娘和封娘倒是胖了一圈,连两个小厮和罗妈妈,因为经常跟着一起吃,脸色都愈发红润。赵世简因为每天还会练功夫,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吃的多却没长胖的。
日子呼啦啦地都跑了,很快入了夏。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李姝家里还用不起冰,故而有些难捱。特别是庆哥儿,他长得胖,现在开始不愿意躺在那里,非让人抱着到处走。幸亏家里丫头小厮多,若光指望李姝一个人,累也要累死了。
天气刚热起来,朝廷里又出了大事了。
北边连着三个省好多地方旱灾严重,地里的苗儿都干死了。刚开始牲口还能有水喝,后来,连人都快喝不上水了。京城这一带虽然不缺水,但今年长久不下雨,天气也干的厉害。
李姝家里水井的水位越来越低,现下她每天都让小厮从外面买一些水用,家里的留着吃。外面涩水井出的水,原来只需要两文钱一担,现在直接翻了倍,还不一定能买的到。好在两个小厮机灵,每天都能从外面淘腾到几担水,家里洗衣服洗澡全用买来的水。
这样想办法,井水里的水位还是基本没上升过。
除了水越来越紧张,连米粮和肉菜都开始涨价。原来庆哥儿刚出生时,家里人每天都能跟着李姝吃一些鸡鱼肉蛋,如今各样吃食的价格都翻着倍往上涨,玉娘哪里还敢让大家多吃。从她自己打头,再不许大吃大喝,每日能吃饱就可以了。白天,她亲自看着罗妈妈只给二奶奶炖个汤,里面的肉若是二奶奶不吃,她用井水镇着,夜里二爷回来了吃。
李姝心里时常叹息,在这个生产力极度落后的时代,天灾从来没断过,今儿这里干旱,明儿那里洪灾。她生在京城,家里做着小官,外面稍微有些动荡,家里丫头小厮都吃不上肉。若是生在外地农家,说不定现下她要被家里人卖掉换粮食了。看看玉娘,不就是因为遭了灾才卖身为奴吗。
叹气归叹气,李姝还是拿出足足的银子,每天打发两个小厮到处去买些便宜的米粮,家里多备一些,总是没坏处。
屋漏偏逢连阴雨,干旱还没过去,北边胡人开始扰边,趁着北方干旱,到处缺粮,且人口锐减,忽然一连夺下几个城池。
景平帝大怒,一面下旨申斥西北军一干将领,一面命户部持续拨银子去赈灾,同时命王太师和严文凯任监军,火速赶往西北,再命庞皇后的父亲统帅西北军,驱逐胡人,将功折罪。
户部缺银子缺的直叫唤,景平帝自己带头,开始节俭度日,万寿节都是应个景。除了皇太后,宫里一干嫔妃也开始节俭度日,不再整日购置新的胭脂水粉。赵世康那边的差事顿时清闲了许多,自然,收入也少了许多。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敢啰嗦一句。
景平帝虽然命庞皇后的父亲任统帅,从京城这边也要抽调一批精干武官将领,与两位监军一起至西北。否则等事情一过,功劳全是庞家的了。
庞皇后忧心忡忡,胡人夺了城池,西北军难辞其咎,但愿阿爹和叔父能夺回城池,不然,庞家如何跟圣上交代,平贵妃更要嚣张了。
李姝依旧在家里守着儿子过,赵世简在翰林院也越发如鱼得水。他读书比较广,经史子集、兵法、农学、天文地理、数算,反正他已经不用科举了,涉猎广一些,总是没错。
等到朝廷再次要开战的消息确定后,赵世简开始蠢蠢欲动。
这种机会十年难得一遇,他若错过,以后难道还要慢慢苦熬,靠着资历上去吗?这一届新科进士,他年纪小,又不是前三甲,虽然现在有个六品官位,若无功劳,等散馆后,最多还是个六品。说什么翰林学士是储相人才,赵世简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是恩科,前后两科夹击下,到时候竞争势必非常激烈。有杨镇等人珠玉在前,自己无法太出彩,只能另谋出路。
时间不多了,赵世简当日仔细想过后,与夏学士说了自己的想法,夏学士沉吟了片刻,对赵世简说道,“赵老弟,建功立业是男儿本分,只是,尊夫人年轻,孩子又小,家里还是要安抚好。”
赵世简又去问了赵书良,赵书良是一样的说法,“你尽管去,家里我给你照顾好。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不要一味为了立功而往前冲,必要的时候,保命要紧。”
当天夜里,赵世简回家后就跟李姝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姝心想,又来了,这个小子一听到哪里要打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李姝知道拦不住他,只得一再叮嘱他,“官人去吧,趁着年轻建功立业,以后我们母子也跟着官人沾光。只是,在我心里,无上荣光也没有官人重要。官人记住,你家里有婆娘有儿子呢,你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为了立功劳就不顾惜性命。我们母子在家里,一起等着官人回来。”
赵世简听得内心又高兴又伤感,“娘子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娘子在家里辛苦带孩子,若有难处,去找阿爹,我都跟阿爹说过了。家里下人,有不听话的,娘子立刻发卖了,不用害怕。”
李姝点点头,“官人放心,我会看好家的。”
第二天,赵世简先找了岳父李穆川。李穆川听到了沉默了半晌,他知道这个女婿是个有上进心的,但战场上多凶险,女儿才生了儿子,他又要上战场。可若不去,以后哪里有这样的好机会。女婿既然来问我,必然是经过了女儿同意,想来亲家也是同意的。也罢,去吧,多立些功劳,以后升的也快一些。
李穆川这回走了后门,托严文凯把赵世简的奏折直接递到了御前。
吏部高老尚书对贤妃家的这个妹夫有印象,哦,这个小子又想上战场啊。他心里直叹息,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不是我孙子。田尚书心想,你一个翰林学士,作甚想着上战场。但大伙儿都没说话。
景平帝以为是个普通奏折,没当回事,严文凯是帝王心腹,笑着说了句,“圣上,老臣要跟您讨个人情哩。”
景平帝惊讶道,“哦?爱卿想讨什么人情?”
严文凯笑了,“老臣家里小女婿的妹夫,想上战场。但他如今在翰林院读书呢,想请圣上给个恩旨。”
景平帝的笔头顿了一下,理了一会子才搞明白,严文凯说的是贤妃的妹夫,这个老货倒会说话,说起来这小子和朕也有亲,如今倒要托你的关系。
景平帝继续写字,“他本来就平过叛乱,还立过功劳,这回既然愿意去,爱卿就带着他一起去吧,难得翰林院学士里居然也有可以上战场的。头先他不就是六品,给个六品中郎将,再立功去吧。”
严文凯忙躬身道谢,“谢过圣上。”
兵部尚书刘大人笑道,“当日此子要去翰林院,老臣还舍不得呢,难得能文能武。樊掌院,等大军得胜还朝,可是要还给我了。”
众位大臣都笑了。
得到了圣上恩旨,赵世简立刻打包要回家。
翰林院一干供奉们立刻围上来,预祝他得胜归来。
杨镇笑道,“简兄弟此去,定是旗开得胜。等你立了功劳回来,看样子是要离开翰林院了,你可是咱们这一科升得最快的一个了。”
旁边有人打趣,“可不就是,赵学士,你比我们杨状元都升的快。”
夏学士笑道,“赵老弟赶紧回家安顿好家事,听说后天就要出发了。我们就不给你送行了,等你得胜归来,我们给你洗尘。”
赵世简谢过大家,火速赶回了家。
吃过了夜饭,赵世简搬了张椅子,往正房门口一坐,“文崖,把大伙儿都叫来。”
很快,两个丫头两个小厮并罗妈妈都来了。
赵世简看着众人,说道,“后天,我就要去西北了。我走后,你们用心服侍二奶奶和庆哥儿。等我归来,自然有赏赐。若敢在家里作乱,欺辱二奶奶年轻。别说老爷和大爷不会饶了你们,等我回来了,自然有好果子吃。”说完,他一使劲,把椅子的扶手掰掉了,随便往边上一扔。
大伙儿吓了一跳,玉娘忙道,“二爷放心,二爷不在家,我们会帮着二奶奶看好家,照顾好庆哥儿。二奶奶的吩咐,谁敢不听,我头一个不饶他。”
赵世简点点头,“你们二奶奶如今带孩子忙,家里的事情,玉娘你多看着,外头的事情,文崖你带着墨染要多精心一些。若遇到难处,只管去柿子树巷找老爷大爷并大奶奶。”
赵世简又看了看罗妈妈,“罗妈妈,你不是我们家的奴仆。若罗妈妈有事不能在我家做了,一定要提前跟二奶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