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闻朗诧异地看了看他:“谁说找你要钱了,保险公司又不是吃干饭的。”他也搞不懂图嘉砚为什么总是抓不住重点,自己的意思很难猜吗?他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至少比赵麒那个装模作样的狐狸精好懂太多了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图嘉砚这么笨的人,只知道看表象,随便来个说话好听点的都能把他勾走。闻朗又忍不住暗骂图嘉砚品味实在差得令人发指。
“真的别转。”他回想着庄显和关慎尔是怎么示范的,小心调整语气,“那破车质量不过关,不是你的错。”
这下总够温柔脾气好了吧,闻朗有点得意地悄悄往驾驶座瞥了一眼,却看见图嘉砚不识抬举地绷着脸,认真摇头:“不行,该给的还是要给,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谁要跟你亲兄弟。
莫名被攀了亲戚,闻朗气不打一处来:“行,修车费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你自己想办法裸贷吧亲兄弟。”
“我有钱!不用裸贷。”
闻朗感觉真是和图嘉砚这种笨蛋没话讲,好巧图嘉砚也是这么认为的。两人相顾无言了一路。
等到游乐园停好车,磨磨蹭蹭走到园区门口时,却发现游乐园已经快要关门了。园区内游乐设施的霓虹光逐次熄灭,工作人员舞着大喇叭指挥剩下的游客往外走。
见此情景,闻朗冷着脸停下了脚步。因为生闷气,下车后他故意走在前面不搭理图嘉砚,但对方似乎也没当回事,拖拖拉拉地跟在身后忙着摆弄手机不看路,因此现在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闻朗这人本就长得高,今天又穿了件黑大衣,杵在原地不动时像堵黑压压的墙。图嘉砚捂住被墙身磕疼的脑门,举着手机上前:“我刚查过了,游乐园进入冬天后就改了营业时间,比之前提前了一个小时关门。”
“嗯。”闻朗淡淡应声,他的声音很轻很浅,几乎要融进两旁朦胧的路灯中,“回去吧,辛苦你开这么久车了。”
图嘉砚下意识抬头观察他的神色。虽然闻朗脸上并未透出任何不快,但他就是能感觉到面前这人不开心了,顾不上先前的吵嚷,图嘉砚想了想道:“明天再来吧,明天我陪你玩一天。你想坐轮椅吗?我给你提前预约。”
看着他的表情,闻朗笑了笑,点头同意了图嘉砚的提议。他快速转过身往回走,不给对方看到自己懊悔的心情。第二天再来当然是最优选,闻朗明白就算园区没改时间提前关门,此刻这个时间点也不剩几个项目在运行了,他明白冬天晚上来游乐园玩会有多冷,也当然明白先前图嘉砚看玩偶或许并不是想要来游乐园的意思,就算想来也未必是想和自己一起。
但有时候人的期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或许他不该那么冲动,以为带人去游乐园玩就能胜过阿猫阿狗,看到这家伙笑。闻朗沉着脸努力往停车场走,明天也行,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图嘉砚想拒绝都没理由,从早玩到晚不可能不开心。
闻朗本来都已经想通了,但忽然身后的人抓住了他的衣袖:“你等等我。”
话音未落,对方就慌慌张张地抛下他往反方向跑开了。
丢东西了?闻朗愣在原地吹冷风,肯定是图嘉砚刚才忙着玩手机,把什么东西落下了,真笨。闻朗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半天没人回来,便又认命地往游乐园走。
只是没走几步,远处跑回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
明明是冬夜,风很冷,月光也很冷。眼前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原本挂在耳朵上的口罩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他脸红扑扑的,混着青紫的淤痕,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鼻尖还凝着细密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闻朗面前站定:“走吧,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闻朗看着他,没说话。
努力平复好呼吸,图嘉砚颊边的梨涡欢快地蹦了出来:“刚刚我看见好几个人搬着好多东西进园区,就回去问了问,原来是有情侣在筹备求婚。然后我跟对方商量了下,他们同意我俩进去玩一会儿,但是不可以打扰到求婚。”
“走吧,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别不开心了大少爷。”
我没有不开心,闻朗很想反驳他。但是,但是望着图嘉砚又圆又亮充满笑意的眼睛,闻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想怎么总是这样,为什么那么笨的图嘉砚,却又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大显神通,仿佛有魔法似的。
他想为什么,为什么是图嘉砚,是别人不好吗。
可是别人不会这么笨,也不会有这样明亮的眼睛和漂亮的梨涡,没有人能和图嘉砚一样。
闻朗感觉自己喉咙发紧,无数词句涌上心头。他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头,沉浸在图嘉砚的魔法里。
第29章
其实今天并不是图嘉砚第一次和闻朗来游乐园。
上一次来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当时图嘉砚已经因为性向问题和闻朗互相冷战了整整一个学期。即便每天三步一照面,睁眼闭眼都是对方,但俩人仍旧坚持互相视为空气,绝不多说一句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学期开学。
建造多年的神奇小熊游乐园终于在暑假末竣工,园区趁着开学季启动试运营,吸引了无数有钱有闲的大学生前往,尤其是谈了恋爱的。受胡弋驰拜托,图嘉砚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起床帮忙抢票,但都均以失败告终。
在第九次抢票失败后,同样屡战屡败的胡弋驰却突然不知道从哪搞到了门票,甚至减去他和楚萧文的票后,还多了两张。按他的说法是和楚萧文同时抢票抢重了,但又不能更改多余门票的使用时间,为避免浪费,因此只能善良地分享给两位室友。
图嘉砚本想拒绝,但实在拗不过胡弋驰的长篇大论,也逃不过神奇小熊游乐园铺天盖地的宣传,他越看心越痒,只得半推半就地收下了票。图嘉砚想得很简单,胡弋驰肯定是要和楚萧文过二人世界的,等进园区后自己去玩就行。
至于讨厌鬼,谁管他去不去,不去还更好。
可惜出发当天早上,图嘉砚的美好愿望落空了。
他面无表情地斜睨了眼看上去像是请了八百个摄影师约拍的闻朗,沉默着从对方身边路过,尽量保持互不相识的礼貌。
尽管这种礼貌并未维持太久,仅在短短几分钟后就彻底崩塌了。
那天讨厌鬼开了车,胡弋驰和楚萧文直接去了后座。只留给图嘉砚两个选择,要么没眼色地去后排和情侣挤位置,成功在讨厌鬼的罪状清单里多加上一条罪证恬不知耻插足朋友感情,没有道德的男小三。要么去坐副驾驶,享受专车司机的冷空气。
在道德和温度之间,即便再讨厌闻朗,图嘉砚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自证清白。他心如死灰地垂着头钻进副驾驶,刚坐好,耳边就传来一声不屑地冷哼。
呵,图嘉砚生气地在心里冷呵回去。不过他很识相地没有发出声音,毕竟他还是略懂一些兵法,身处敌营时激怒敌军乃是大忌。要是被强制获得“当场被出柜+被打小三”的成就,他也不必再来上学了。
反正宿舍里的那些日日夜夜都忍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他图嘉砚忍不了的?没有!
其实还是有的。
天知道胡弋驰和楚萧文是怎么吵起来的,总之图嘉砚去排过山车时刚好在队尾处遇见两人,他们看上去像是刚吵完架,气氛十分紧张。讨厌鬼也跟在胡楚二人身旁,见到他来,竟罕见地流露出了求助的眼神。
真稀奇,图嘉砚兀地停下向后退的脚步,吞吞吐吐地挪了过去。
可等他真的靠近后却发现,先前讨厌鬼的目光大概是自己看错了。随着距离逐渐减少,讨厌鬼的脸色看上去越发紧绷,等站到他面前时,对方的脸更是像刚从美容院的拉皮操作台上下来一样。
图嘉砚顿时也不舒服了,心里大骂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装货,他本想立刻离开,却被身后跟来抢着排队的游客挤了个踉跄。
就在脑门刚要撞上前排胡弋驰后背时,闻朗突然伸手拎住图嘉砚的背包,冷冷地把他给拽了回来。
“谢谢。”图嘉砚含糊道,打破了他和闻朗之间长达几个月的沉默。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道谢,闻朗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说什么,我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