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选择了彭城王吗。”平阳公主说道,“难道你不明白,陈文泰是彭城王的人,而今夜同你出来游玩的陈氏,与彭城王是青梅竹马。”
“以你现在的身份,陈氏屈尊同你出来,难道真的只是游玩?”平阳公主直接戳穿道。
听到平阳公主的话,萧怀玉挑起眉头,“公主派人跟踪我?”
平阳没有否认,但萧怀玉登大将军府,以及与陈妤游玩七夕她都是知道的,二人在荆水放灯时,她恰好从石桥经过,看到了河畔二人捧灯相望的那一幕。
“看来萧校尉,也中意陈氏,否则又怎会在七夕之夜出来。”平阳公主继续说道。
“公主明知道怀玉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有儿女私情的。”萧怀玉说道,“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
“你现在的身份,是边军营的武将,你所做的选择,从来都不会是儿女情长,陈氏作为大家之女,心中也必然清楚。”平阳公主十分透彻道,“而你,也想通过陈氏,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否则以你的性子,是不可能答应七夕出来的。”
萧怀玉闭眼站在风中,对于平阳公主的分析,以及对自己的了解,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平阳公主本就聪慧,在察言观色与洞察人心之上十分的厉害,前世的接触并没有重来的这一世多,但平阳公主依然将其拿捏,所以平阳公主有此了解,也就并不奇怪了。
“你就这般不愿追随我?”平阳公主再一次问道。
“郑珩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没有人比公主更清楚吧,如果不是他,安州的防守就不会如此艰苦,我们也不会折损那么多人马,从荆州出去的整个新兵大营,最后却只剩几人归来。”萧怀玉回道,“公主拉拢的方式,就是让我去到这样的人手下?”
“公主可曾亲眼见过那几战的惨烈,因为他的防守失误,导致金州与安州两地受陷,安州身后无险可守,一但被齐军攻破,楚国将危,陈将军不得不回援,仅留下五十人守金州洪城,而齐军在金州留下的兵力却足足上万,我带着那五十人,守了整整几天几夜,为了身后的百姓,我们不得不以身为饵,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我看着与我共生死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而楚国的朝堂,却因为你们这些上位者之间的争权夺势而不顾边境之危,在面对强大的齐军上,楚国安逸的后方,甚至还不如金州的山匪有情有义。”萧怀玉想起在边境,红着眼眶说道。
“可笑的是,像他这样的人,不但未受到任何惩处,反而将罪都转移到了陈将军身上,安州之战得胜后,他竟成为了功勋卓著的大将军,这些,难道不是公主在暗中操作?”萧怀玉看着平阳公主问道。
郑珩的为人与能力,平阳公主当然清楚,但这是她最有力的一颗棋子,且是嫡母的同胞兄弟,她自然也要鼎力扶持。
“你既然能说出这种话,便说明不算太蠢,你我都是女子,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迈出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平阳公主说道,“我不是李康,得不到宗法与礼教的支持,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为我所用,必要之时,我会出手,既然椅子只有一张,最终坐上去的,也只能有一人,那么为此,我会不计一切代价,不惜用任何手段。”
听着这种话语以及语气,萧怀玉感到无比的熟悉,平阳公主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公主,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既然你选择了彭城王,那就休怪我无情。”平阳公主低着眉眼似警告道。
“公主在这个地方与怀玉说这些,就不怕怀玉先下手吗。”此时的萧怀玉,已不再惧怕平阳公主的威胁,包括之后前往西北边境可能会受到郑珩的刁难。
“我敢跟你来此,就说明我并不怕你会做出什么,别忘了,我的人还在竟陵县。”平阳公主冷冷道,“我本就是孑然一身,只剩仇恨,没有牵挂就不会畏惧死亡。”
萧怀玉闭上眼睛轻呼了一口气,随后睁开眼跳上马背,夜半的钟声从山脚的寺院传来,“夜已深了。”
不知不觉,二人竟在山崖之上独处了半个多时辰,今夜七夕,楚京城的宵禁延后到子时,此钟声也是宵禁之声。
没能赶在宵禁前回城的平阳公主,抬头看着萧怀玉,皱起眉头道:“已经宵禁了。”
“是。”萧怀玉心里也清楚,“但就算是宵禁,公主总也要歇息的,难道今夜不离开山顶了?”
平阳公主再次皱眉,她看了一眼萧怀玉,只得随她上了马。
明明即将变成敌对的两个人,但不知为何,她对萧怀玉,始终无法仇视。
或许是因为前几次萧怀玉的出手,让她死里逃生,又或许是她知道了萧怀玉的女子身份。
萧怀玉再次将平阳公主拉上马背,旋即扬鞭驶离了山顶。
下山的路十分漫长,且一路颠簸,平阳公主坐在萧怀玉的怀中,脑海中频频想起梦境。
“在武陵的那天,我掉入水中,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平阳公主忽然开口道。
专心驾马的萧怀玉听后心中一震,之前平阳公主透露名字一事,她便大概能够猜到是什么样的梦了。
看来想起来的,并不只有萧怀玉,只是因为萧怀玉心中对平阳公主的怨念与痴念太深,才让她在水中接触之时忆起了全部。
“梦由心生,想得多了,自然也就成了梦。”萧怀玉驾马回道。
“是吗?”平阳公主侧过头,恰好他们穿过了密林,来到空旷之地,在月光照耀下,萧怀玉的脸庞十分清晰,而那双目视前方的眼睛,也比从前有神了许多。
出身低微而缺乏自信的萧怀玉,似乎在武陵经过一场生死后,再没了畏惧。
萧怀玉没有继续回答,她将平阳公主送回了原地,没有多说什么便骑着马离开了。
她已回不去已经实行夜禁的楚京城,于是纵马来到了荆水河畔。
已至夜半,河中的灯少了许多,两岸的游人也已散尽。
萧怀玉骑着青骢站在石桥上,河水中的许多花灯都已被风浪打翻,就像人们许的愿望,大多都是无法实现的。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河面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歌声,随着歌声越来越近,还能听到摇桨时的潺潺流水声。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坤道划着一条小船从桥底游过,船儿驶近之时,她将头顶斗笠摘下。
马背上的人与坤道四目相对,眼里再没有了初见之时的惊讶。
“施主,船里有酒,可要小酌一杯?”坤道率先开口道。
萧怀玉直挺挺的坐在马背上,旋即放声笑道:“小酌不过瘾,喝酒当用大碗。”
说罢,她便从马背上纵身一跃跳到了船头,萧怀玉看着坤道,眼里充满了感激于亲切,“华君。”
坤道微笑着,“大将军,别来无恙。”
“重活了一世,哪儿还有什么大将军。”萧怀玉低头说道。
“后悔吗?”坤道摇着小船行驶在万千盏河灯之中。
已重新认主的青骢便跟随主人走在离船儿不远处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