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不仅不肯原谅她,还不肯信她。师姐怕她对玹婴余情未了?,怕她绞尽脑汁下?山是为了?去蛮荒神域解开玹婴的封印, 所以不得不防范她。她若能移情别恋, 与?陆轻舟这样端正明礼的人结为道侣,师姐方才可以真?正对她放心。

郁润青盯着一眼见不到底的青石阶,近乎漠然的思量。

“润青师姐!润青师姐!”

郁润青回过头,见瑶贞蹦蹦哒哒的朝她跑来,笑?道:“真?巧呀,又碰到你。”

一眨眼的功夫瑶贞就到了?她跟前:“不巧不巧, 我在山里练习御剑嘛, 刚好看见我师姐了?,然后?我就问师姐为何?叫你来淮峰顶,师姐说是为着肇安县的事……嘻嘻,润青师姐, 你要去肇安县, 我带你去好不好, 你不是也夸我御剑很?稳吗。”

“你带我去……你师姐知道吗?她答应吗?”

“答应的!”

郁润青像瑶贞这么大的时候, 为了?下?山玩不知说过多少谎话,此刻以己度人, 认为瑶贞的话可信度不高,便故意唬她:“我要去问问你师姐。”

瑶贞睁大眼珠:“欸!那可是我师姐!戒律堂的陆掌教!我打?着她的旗号骗人跟假传圣旨有什么区别啊!”

说的也是。

郁润青想着,肇安县一事可称奇道怪,却算不得凶险,带瑶贞去历练一番倒是刚刚好, 便没有再?深究,准备齐全后?与?瑶贞一同离了?山门。

二人日夜兼程, 隔天就到了?肇安县。

肇安县位于水乡之地,多湖泊多江河,好些百姓都住在吊脚楼里,上面是房子下?面是水。瑶贞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见了?这样的景象不免觉得新鲜,一路上兴高采烈的,什么都想凑近了?瞧瞧,总是走着走着就不见人影了?。

郁润青不是第?一次领这种十来岁的小生瓜下?山了?,料到会有此等麻烦,特意预备了?一面鱼旗,让鱼眼珠替她盯着瑶贞,而后?径自往上香河去了?。

上香河的河岸旁泊定着一艘格外突兀的大船,打?眼望去,船舱每一扇窗户都封的严严实实,船体贴着一溜各式各样的黄符。郁润青一看那咒阵,竟然还有相互克制的,忍不住叹了?口气,快步走过去。

“润青!啊啊啊啊你可来了?!”

“……”郁润青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宁昭,不敢置信道:“小宁?”

宁昭披头散发,眼眶乌青,哭丧着脸,恨恨地点头:“是我,是我啊。”

郁润青缓了?一会问:“你怎么弄成这样?”

宁昭像见到亲爹亲娘似的,又一把抱住她,在她耳朵边上哀嚎痛哭:“呜呜呜呜我已经整整三日未曾合眼了?!这些人哪里是中什么蛊毒!分明是中邪了?!你说我一个?整日摆弄草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有驱邪的本事啊!那个?狗县令还非抓着我不放!要我在这里守着!啊我也害怕啊”

宁昭是仙医阁宁长老的独女,虽父母皆为金丹修士,但她并?没有多少修仙的资质,饶是从她三两岁起,宁公就一颗一颗极品灵药的往她嘴巴里塞,时至今日也才把她喂到了?筑基期而已。纵观宗史,堪称是数一数二的废柴。

不过,到底生在问心宗,长在问心宗,又通晓世间药理和凡俗百病,宁昭下?山行?医时钻研出了?不少祛瘟驱疫的良方,药到病除,十分有效,再?加上她身份不凡,更令百姓信服,这些年来口口相传的,竟然打?出了?一个?神医的头衔,尤其在京州一带,宁昭名气大得很?,也难怪肇安县县令会特意请她前来相助。

郁润青叹道:“别哭了?,叫人看见。我这不是来帮你了?吗。”

宁昭在郁润青的肩上蹭了?蹭鼻涕眼泪,终于痛快了?,而后?哑着嗓子道:“自我到肇安县,一连几日,县里又多了?将?近六十个?身现邪症的百姓,皆是莫名其妙的发了?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住城西黄土草房,有的住城东高门大院,我思来想去,愣是找不到半点互通之处。”

“都不相识?”

“嗯!”

“也没去过同一个?地方?”

“没有啊!县令派人挨家挨户的问过了?,将?这半年他们所到之处都记录在册,拿回来一比对,重合甚少。”

郁润青点点头,看了?眼河岸旁的大船。

宁昭无奈的解释道:“据县里的大夫说,县里出现这种邪病不是一日两日了?,早有人请他去看诊过,他没看出个?所以然,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寻着地址登门一问,都是从发病起到第七日间有了凶煞之状。欸,你去看过就晓得了?,简直像被煞鬼附身。”

郁润青了?然:“饮人血,食人肉。”

“没错!如若无人血饮,无人肉食,便会生生的渴死饿死。”宁昭又露出一脸的倒霉相:“大前儿个月圆夜,你是没瞧见啊,那一晚上真?是乱了?套了?,离了?谱了?,都他娘的疯了?!六七十个?要吃人的,一伙要放火烧人的,一伙要拿刀杀人的,还有那个非推我出来平事的狗县令!我真?是恨不得当场投河自尽!”

瑶贞突然从郁润青背后?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问:“吃人的是中了邪病的百姓,那放火烧人的和拿刀杀人的是谁?”

宁昭被她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同这小生瓜解释:“凶煞之状多有死尸之态,与?此事无关的百姓唯恐遭殃,自然想要火烧邪祟,一了?百了?,可那些中了?邪病的百姓的家人却不甘愿,认为只要把他们拿绳子捆住,关起来,严加看管,就不会出事,凭什么一把火烧了?,所以这两伙人就对峙起来。”

瑶贞好奇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办的?”

“能怎么办啊。”宁昭指了?指河岸的大船:“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把那些人分别关在船舱里,封死门窗,夜里就把船弄到河中央去。”

郁润青跳到船上,扯下?无用的黄符,摇摇头道:“可这样做,不就是将?他们活活困死吗,他们的家人难道就能甘心?”

宁昭顿时叫苦不迭:“要么怎么说是活尸呢,虽然活着,但无异于死了?,我总不能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就整日的拿人血人肉喂他们吧?哎,反正怎么做都是错,真?不怕你们笑?话,再?没人来帮我,我就要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了?。”

“此事的确为难。”郁润青靠在被封死的窗旁,能清楚听到里面活尸的吼叫,想来也是痛不欲生。她叹了?口气,转过头问瑶贞:“你说眼下?应当怎么办才好?”

“我觉得当务之急,要先找到这邪病的根源,免得再?有百姓受难,也好从根源上顺藤摸瓜……小宁师姐,我说的对吗?”

“对,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宁昭如咸鱼一般把自己挂在栏杆上,唉声叹息道:“问题是找不到啊,半点线索都没有啊……”

郁润青道:“他们不可能平白沾染上邪病,一定是有互通之处,也许是他们对家人有所隐瞒?”

宁昭道:“县令已经派人去他们家里搜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话音刚落,河岸边又涌过来一群一伙的百姓,为首者衣着华贵,后?头还跟着十几号家丁,其余皆是寻常布衣百姓,一个?赛着一个?的气势汹汹。

“糟了?糟了?,怎么又来!”宁昭猛地站起身,也不知是冲着谁喊:“快快快!把船弄出去!”

瑶贞一脸茫然:“他们是谁呀?”

宁昭道:“来要人的!”

果不其然,为首者快步跑到河岸边,大声唤道:“宁神医!我等敬你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对你一百个?信服!才将?膝下?独女送到你这救治!可你迟迟治不好她!也不让我们见她!时至今日我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求你让我将?她带回家去!我们再?想对策可好!”

说完,身后?众人纷纷附和起来,有要将?家人带回去的,也有求见上一面的。

而“拿刀杀人的”一闹起来,“放火烧人的”也不干了?,一人揭竿为旗,百人云集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