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朝她?笑一笑,只是宽慰:“也不是全无机会?。”
主君之子若不能拔得头筹,岂不是意?味着主君教子无方,想来龙凤胎是势在必得的,如此前三甲便?只剩下?一个位置。这一个位置,有?可能是亲传弟子的,也有?可能是家主门生的,可不论花落谁家,都很难落在姜妹头上。
姜妹已然灰心,对着仍抱有?希望的流云道:“还笑呢,你知不知道主君大费周章的唱这出戏是为了堵住谁的嘴。”
多?半是以长寒为首的一众外姓门生了。钟知意?心道:世家霸权时期,能成为一家之主,这位陈氏主君自然不会?是个草包,最起码他?有?慧眼识珠的本事,也懂得笼络人?心,尤其是对长寒,岂止大费周章……换做旁的门生,若能与主君的掌上明珠成婚,日后作陈家的二把手,必定要誓死为陈家效力一辈子的。
钟知意?这样一想,又有?些敬佩长寒了。莫说旁的门生,哪怕换做明知未来可期的她?自己,面对“美人?在怀,大权在握”和“丧家之犬,亡命天涯”这两条路,恐怕也会?犹犹豫豫迟迟疑疑的选择前者……
其实长寒最开?始也是选择了前者,就不晓得后来哪根筋忽然搭对了。
哎,要么说人?家能称仙尊呢。
钟知意?胡思乱想的功夫,雨下?了起来,一众弟子纷纷躲进风雨连廊下?避雨,流云和姜妹恰巧就在那对龙凤胎的后方,只见楚夫人?温温柔柔的替陈四小姐整理着鬓边碎发,轻声嘱咐道:“别学你哥哥性子那么急躁,当心摔倒,不要受伤。”
陈三公?子在旁佯嗔道:“娘,我?会?照顾好妹妹的,你快回?去吧,我?们两个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楚夫人?似乎也觉得自己操心太多?,交代了两句后便?带着那几个家奴打扮的女修士离开?了。
未曾想楚夫人?一走,陈四小姐忽然转过?身来看向流云,毫不避讳遮掩的上下?打量,原本乖顺可人?的少女因其轻蔑的眼神而略显傲慢与刻薄。“你的剑呢?”她?问流云:“身为陈氏门生竟然不配剑,难道你瞧不起陈氏剑法吗?”
流云抽出伞柄内的软剑,悄声说:“我?有?……”
陈四小姐冷哼一声:“这算什么剑,你想带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进灵山?”
这陈四小姐明摆着是故意?找茬,倘若流云和她?争辩,八成是没有?好果子吃。钟知意?正?担心着,突然被倒悬挂在了飞檐下?,随即便?听流云小绵羊咩咩叫似的说:“不带进去……”
陈四小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的直瞪眼,却又寻不到旁的由头再发难,只得心有?不甘的拉着陈三公?子走开?了。
姜妹有?些纳闷:“你几时得罪了她??”
流云摇摇头:“我?都没见过?她?。”
姜妹更?奇怪了,拍拍流云的肩膀说:“等我?去打听打听。”
她?倒是很有?门路,不过?短短一炷香就打听清楚了。原来流云和陈四小姐的恩怨出在一年多?之前,那时长寒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匹天蚕丝缎,这天蚕丝缎不仅华光溢彩,美轮美奂,还刀枪不入,水火不破,可以说是件稀世珍宝,陈四小姐见了十分喜欢,想用这天蚕丝缎做一件衣裳,便?求着长寒送给她?。
按说长寒常年在梅园走动,与陈四小姐甚是相熟,更?有?陈盈月这一层关系在,一匹天蚕丝缎也不该吝啬,偏长寒就没有?给她?,不仅没给,时隔两月后,这天蚕丝缎还成了伞面,落到了区区一个教院门生的手里。
“陈四小姐为此气的跳脚,又拿长寒没辙,只能把仇记在你身上,要不是自持身份,不肯到教院那种地方去,恐怕早就来找你的麻烦了,哪至于等到今日。”姜妹说完,松了口气:“好在你适才没同她?争辩。”
流云抬眸看了眼挂在飞檐下?的流云伞:“不带就不带吧……”
姜妹点点头,很热心地说:“我?替你去寻一把剑来。”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姜妹和流云垫着脚也瞧不见前方的情景,皆是一头雾水,可钟知意?却看得清楚楚,引起骚动的正?是盈月和长寒。
不知盈月对陈四小姐说了什么,惹得陈四小姐直噘嘴,而长寒则安静的站在一旁,眉眼低垂,毫无波澜,单看神色与那一众陈氏家奴并无两样。
直至陈家三姐弟的目光一齐望向她?,她?才有?了些许反应。
钟知意?屏气凝神,终于从?一片嘈杂中捕捉到长寒清泠泠的声音:“好,我?明日拿去给你。”
陈四小姐闻言顿时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像是说了许多?长寒的好话,也惹得长寒微微一笑。
饶是钟知意?为眼前融洽的景象无端气恼,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人?头攒动的风雨连廊里,身着一袭洁白衣衫,手握雪亮宝剑的长寒,真是有?一种无人?能及的清隽温雅。
“欸。”廊下?传来一声轻呼:“雨停了。”
雨既已停,则试炼开?启。流云一不愿惹来麻烦,二没想着要名列前茅,便?将伞留在了廊下?,拿着借来的剑和姜妹一道进了山。
待人?渐渐散去,长寒方才瞧见倒挂的流云伞,她?略一怔,走到跟前。
“是流云的伞。”盈月觉得奇怪:“怎么扔在这里。”
长寒将伞取下?来,握在手里,转身对盈月道:“这次试炼是只准用剑吗?”
“倒没听人?提起过?,兴许是吧,毕竟陈氏绝学皆为剑法,入灵山自是要佩剑的。”盈月说完,紧接着又道:“还是去问问的好,万一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呢。”
分明骨子里是很骄傲的人?,可在长寒面前,盈月总有?那么一点登高恐履危的患得患失,像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却生怕风吹草动将她?从?美梦中惊醒。
“算了。”长寒把伞放在了廊下?的美人?靠上:“流云用它时自然会?召它过?去。”
“看来流云已将敕召之术运用自如了,这两年她?长进很多?。”盈月微笑着说:“有?时候我?倒真会?把她?当成是你的亲妹妹,她?和你一样,都是一点就透。”
长寒的目光轻轻落在盈月脸上,钟知意?也随之望去,那不施粉黛却洁净无瑕的面孔,在雨后的微光中泛着潮润的气息,一双凤眸更?是含着雾霭似的氤氲朦胧。
本该悬在天幕间的一轮盈月,为她?落在了水里,触手可及。
纵使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为之动容。
长寒再开?口时,声音要比方才柔和许多?:“是啊,她?长进不少,也有?自己的主见了,说起来,还有?两个月就是她?十七岁生辰……我?想,到时候能不能求主君让她?出去历练几年,如此既能开?阔眼界,也能练就一身本领,最重要的是,她?总嫌教院枯燥,束缚太多?,常与我?抱怨。”
盈月眸光微动,难掩诧异,几乎脱口而出:“你真这样想?”
长寒反倒疑惑了:“怎么?”
盈月怔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没怎么,我?原以为你要一辈子把流云带在身边才肯安心呢。”说罢,她?牵起长寒的手:“只是历练几年,主君没道理不答应,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不必费心了。”
“嗯。”
“你若有?心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
长寒垂下?眼,看着与盈月交握的手,轻声道:“我?会?的……”
两人?说着话,渐行渐远了。钟知意?看着她?们十分般配的背影,又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陈家对长寒不仅有?养育之恩,教导之恩,还有?信任与偏爱,假以时日,盈月成为陈家的掌权人?,长寒更?能在此实现自己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