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舟尽可能平静的,不掺杂任何情绪的解释:“这就相当于凡俗间一棵受了?洪涝之灾的古树,在水了?泡久了?,难免根系腐烂,枝叶凋零,饶是洪水退去,古树未死,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到原来葱葱茏茏的样子?。”

身为?前辈,陆轻舟解释的通俗易懂,瑶贞和钟知意都听得很明白,不过瑶贞点一点头,又问道?:“那润青师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还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然不会放任狐妖在她的识海里作乱,只是这样太耗心神了?,她自?己又没察觉到,才?觉得异常困倦。”

陆轻舟的意思不仅瑶贞和钟知意听明白了?,一旁的白文耀也听明白了?,十分气愤道?:“果然,那个叶柳柳就是狐妖,都是她蛊惑了?萧玉,才?害的萧玉与父母反目,前途尽毁!”

看得出来,这白文耀在求学期间真的很崇拜萧玉,可他这番话瑶贞听来实在有些偏颇:“我看萧玉神思清明,不像是受狐妖蛊惑啊,何况是你刚刚也看到了?,喏。”

瑶贞举了?举自?己色若冰雪的佩剑:“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可叶柳柳看到我们一点都不心虚,还主动邀请我们在这里住下,反倒是萧玉,有些不情愿,好像巴不得我们赶快走,要不是你说你从前与萧玉是同窗,我真不敢确定?她们两个到底谁是狐妖。”

瑶贞是孩子?脾气,待人又友善亲切,一整日下来,白文耀已经和她很熟稔了?,正因如此,也被她气的不轻:“你你你……哎呀!你也被那狐妖蛊惑了?!”

白文耀这样一说,瑶贞还真有点心虚气短,她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怎么会……”紧接着又看向陆轻舟和钟知意:“我有吗?”

陆轻舟没有开口,毕竟瑶贞不可能一辈子?在师兄师姐的庇护下,总是要长大?,学会辨别人心。

而钟知意思忖片刻说:“我家中有一本古籍,据上面记载,凡人若是长年累月的与妖相处,便会沾染上很浓重的妖气,几?乎与妖无异,现在看来是没错的,叶柳柳和萧玉身上的妖气也说不好谁更重一些。”顿了?顿,又对白文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瑶贞说的也没错,我们总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笃定?叶柳柳是妖,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萧玉千真万确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萧玉,不然,万一弄错,让真正的狐妖逃了?还不算什么,伤及无辜该如何是好?”

白文耀一怔,无言以对了?,过一会才?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钟知意已经很清楚这是自己历练的机会,所以不再向陆轻舟求助,只是微微蹙着眉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狐妖为?什么选我师父下手,我们这几?个人当中,不管怎么看都不是我师父最容易摆布吧?”

白文耀毫不犹豫道?:“那还用说,狐妖生性淫媚,一定?是又看上你师父了?,方才?在堂上我就感觉她们俩眉来眼去的。”说完才?想起来还有个师娘,暗暗看了?眼陆轻舟,讪笑道?:“我猜可能是这样。”

自?郁润青失忆以来,钟知意愈发没大?没小?,闻言不禁咧嘴一笑:“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瑶贞并不认同二人的猜测:“可我瞧着,叶柳柳和萧玉分明是一对浓情蜜意的眷侣,怎么会一眨眼的功夫就移情别恋了?呢。”

思来想去,没个头绪。

沉默了?片刻,钟知意说:“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现在最好是以不变应万变,是吧师娘?”

陆轻舟只是笑一笑:“我不知道?。”

既然这样,钟知意便下了?决断:“好,那就先回房休息,明日早起再议。”

一说要回房休息,白文耀有点露怯了?。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胆识有限,夜深人静的,与狐妖在同一屋檐下,他心里难免会感到不安。

陆轻舟察觉到他的不安,说了?句:“去睡吧,我夜里是不睡的。”

白文耀这才?安下心,转身进了?隔壁的厢房。

郁润青醒来时,已然将近五更天了?,因为?昼长夜短的缘故,屋子?里蒙着一层似霜一样清凌凌的天光,而这种?冷凝的昏暗,让将要到来的清晨显得非常萧瑟寂寥。

郁润青怔了?一怔,坐起身。

“醒了?吗?”陆轻舟柔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的意味:“还晕不晕?”

郁润青看着她,终于回过神来:“发生什么事?我记不得了?。”

陆轻舟道?:“是狐妖作祟。”

郁润青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双眼睛,那微微上翘的眼角,透着一股少女独有的俏皮和狡黠。

“……是叶柳柳。”

铜壶里的水烧开了?。陆轻舟熄了?炭炉,沏了?一碗热茶,半合上茶碗,这才?抬眸看向郁润青,微微一笑说:“怎么把头发睡的那么乱。”

郁润青是从记事起就被夸赞容貌出众的人,因为?很清楚自?己天生长得好,所以一贯不太在意穿着打扮,可叫陆轻舟这么一说,她莫名有点局促,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发尾。

“要我帮你梳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郁润青解开发带,咬在唇间,随手理了?理,又飞快的束起来了?。

就在陆轻舟以为?她要这样躲着自?己直到天亮的时候,她忽然靸着鞋朝这边走来。

庭院里寂静无声,唯有窗前的芭蕉叶在风中摇动,叶尖划过纱帘,沙沙作响,很容易让人感到心烦意乱。

郁润青盘膝坐到陆轻舟对面,其实没话可说,但一味躲在床上又好像怕什么似的,因此坐过来了?,没话可说也得硬着头皮说几?句。

“哪里来的茶叶?”她问了?一个还算没那么尴尬的问题。

“我带来的。”陆轻舟也没刻意找话题,她问了?,便随口答了?。

“哦。”郁润青又问:“你一夜没睡吗?”

陆轻舟点了?点头,轻声道?:“总要留个人提防狐妖。”

“这样啊……”

郁润青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原本是很善谈的人,哪怕萍水相逢也能聊上半日,可一想到对面坐着的人是自?己的道?侣,想到昨晚那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脑子?里就起了?大?雾似的,白茫茫一片。

而这世?间最尴尬不过相顾无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郁润青不由往窗外看了?眼,天光泛红,将要破晓,离天亮大?抵还有一阵子?。

“要喝茶吗?”陆轻舟将茶碗往她身前推了?推,仍然是那样恬淡如水的语气。

“我……”郁润青思及方才?自?己已经回绝过陆轻舟一次,很紧急的掉转了?话锋:“多谢。”说完便捧起茶碗抿了?一口。

“怎么样?”

“有一点兰花香,很鲜醇清爽,好喝。”

陆轻舟笑了?一声,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