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重葵逼近之际,天地?一暗,忽然间,什么都消失了,仿佛整座金陵城都陷入死寂,悄无声?息。

瑶贞怔忪片刻,颤巍巍道:“是无边幻境……”

世间之诸境,皆以玉为?引,灵力越强,境域越广,神境之内更称得上辽阔,正?因?如此,上古秘境中才总会残存着尚未被发觉的天材地?宝,可是,再怎么辽阔,世间诸境也摆脱不了天圆地?方的界限。无边幻境之所以得名?“无边”,正?是因?为?这幻境无媒无引,乃是从三界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通往真正?无边无际的阴阳裂隙。

玹婴抹去脸颊上沁出的血珠,望着漆黑的四周,挑唇一笑,“郁润青,我承认了,你说的对,读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知道得多了才不容易吃亏。”

说完,玹婴将手中已被化解的阴阳两极符慢慢撕碎了。

阴阳两极,万物对立,是生与死,是白与黑,是冬与夏,是世间万物的制约与平衡,而阴阳两极阵是将这一切全部打乱,是生与死之间,是白与黑之间,是冬与夏之间,是世间万物的颠倒与混淆。

玹婴很清楚,阴阳裂隙从来困不住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所以她并不急着逃离,只是声?音轻了轻,几?乎染着些许甜意道:“从前你最担心我什么都不懂,到?外?边会叫人欺负,会吃亏,如今可觉得欣慰?”

“玹婴。”

郁润青出现在她身?后。

玹婴转过身?,目光掠过那苍白无比的面容,乌黑湿濡的发丝,不知为?何,莫名?有一点委屈。

郁润青。

她在心里唤着郁润青的名?字,她知道自己有话想?说,有很多话想?说。

可郁润青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张深蓝色的符篆以镇压之势迎面袭来,玹婴措手不及,只能向后一滚,万分狼狈的避开。

她姿势怪异的跪伏着,微微仰着头,看郁润青的眼神已然充斥着杀气。

郁润青有所察觉,虚无的目光望向她。

玹婴非常难以忍受郁润青不在意生死的淡然,简直咬牙切齿地?说:“你别以为?我下不去手杀你。”

剑光照拂,落在郁润青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丝毫喜怒,只是她的语气还是像从前那样温吞吞的,声?音很清润,很柔和,似昏昏欲睡的午后,似耳边的呢喃。

她说:“我知道,你心软了。你早该杀了我。”

第075章 无上法(九)

玹婴缓缓站起身, 品味着那句“你早该杀了我”,眸光逐渐森冷锐利。

其实她?都知道,知道自己的心软, 知道自己早该杀郁润青, 所以她?才会?用剑笼困住自己,任由失控的傀儡替她?解决掉这个麻烦。

玹婴很?清楚,她?杀了郁润青,兴许要后悔,不杀郁润青,便一定会?因郁润青而死, 这实在是一笔用脚趾头算也能算出盈亏的烂账。

玹婴舍不得郁润青死, 更舍不得自己死,她?长这么大,都还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穿过什么好衣裳。玹婴一直觉得, 像她?这样的人, 理?应当在这世上?呼风唤雨一番。

杀了郁润青, 再杀陆轻舟, 血咒,慢慢除去, 总能除去,到那个时候,岳观雾,怎么想?都不足为虑。

一个“杀”字在玹婴心里来来回回的翻腾,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 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重葵剑,手微微抖着, 朝郁润青一笑。

郁润青自然是瞧不见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那愈发浓重的杀意?,抿了抿唇,于?虚空中结印。

黑暗中,那诡异的图腾散发着莹莹白光,一笔一划都格外?真切。

玹婴怎会?不知那咒印是奔着她?魂魄来的,原本?就下定的决心,又冷硬了几分:“郁润青,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我。”

郁润青比她?更冷硬,咒印一成,即刻朝她?袭来,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玹婴几乎是下意?识的提剑抵住咒印,看着暗色中的郁润青,呼吸一下子紧促了。她?想?,郁润青要杀她?,真的要杀她?……

不过一瞬失神,咒印便势不可挡的压过来,重葵剑颤栗着,竟然脱手而出,直直的掉进那无尽深渊里。

玹婴避开咒印,掌心朝下,一边召回重葵,一边朝着郁润青扑去。

重葵剑护主心切,回来的很?快,可郁润青的咒印总是要更快一些,只是,咒印不认主,它打在玹婴的背上?,立即向四外?扩张,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皂角泡将玹婴连同郁润青全都裹挟在其中,顷刻之间,两个人的魂魄在肉身中剧烈颤动起来,影影绰绰,难分你我。

郁润青没什么反应,玹婴却万分痛苦的哀嚎了一声,她?睁大眼睛,清楚看到那无比熟悉的面容上?落了一道突兀的红痕,看到那清亮的,略带着些许惫懒的眼眸,笑意?十足的盯着她?。

“玹婴,我们?这算不算不打不相识?”

“玹婴!那些人要杀的是我!与你无关!”

“玹婴,岁月漫漫,我有你一知己足矣。”

“玹婴……人间于?我而言无趣至极了。”

这声音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令玹婴痛不欲生,恐惧万分,她?拼命的想?要挣脱这驱魂印,可魂魄里反而溢出几道如梦似幻的流光,有郁润青的,也有她?的。

是溯灵

这个念头在玹婴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她?的意?识便混沌了,而阴阳裂隙里的一切也随之陷入了混沌。

“该死的!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作对!”

“不过一个门生,仗着自己有几分资质就张狂起来了,这次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玹婴!玹婴!你听到没有啊。”

玹婴目光扫过面前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还没完全醒过神,便听到“自己”漫不经心地说?:“我初来乍到,不知这汉江水深水浅,你们?可不要拿我当刀使。”

身旁一紫衫女子道:“你不信她?们?,难道还不信我,那个长寒,的确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平日里迎面碰上?我们?这些嫡传弟子,莫说?止步行礼了,连看也不看一眼,真是可恨。”

“玹婴”低下头,目之所及是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十指纤纤,细白如葱,一看便是长久的养尊处优才会?养出这样一双书香气很?重的手,可这双手中却握着一条像极了赤链蛇的短鞭。

她?不急不缓的捋着鞭子,笑着问道:“当真如此??”

那紫衫女子道:“是真是假,你见了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