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街道比泉州城宽阔许多,可以容得下四辆马车并?驾齐驱,路面也?不似泉州用细碎的石子铺成,整个城池的地面是同样尺寸同样颜色的石板铺就?,连街道两边的商铺装潢也?比泉州城气派许多,这些景致林晚是打小见惯的,可对于自小在扬州城长大的阿奴,却像是乡下人第一次进城,自打入了城门,马车的帘子就?没有放下来过,当真?是看什么都稀奇。
待到马车行驶到元宝巷的时候,阿奴坐在容璋的腿上?,指着外面派了一长列队的铺子道,“爹爹,我要吃这个。”
排队的人太多,压根看不见铺子里卖什么,铺子上?头?的牌匾阿奴又不认识,容璋因问:“你?知道是什么吗?这就?馋嘴上?了?”
“不知。”阿奴摇了摇头?,“但娘亲说过,排队越多的铺子,东西越好吃。”
容璋捏了捏阿奴的脸蛋,“爹的阿奴可真?聪明。爹这就?带你?去买。”
林晚嫌麻烦,毕竟人多,还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世子爷,他小孩子家家的,你?纵着他干嘛?”
容璋却道:“阿奴好容易对我提要求,我这个当爹的,怎能不满足他?”
再是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叫林晚失了神,曾几何时她也?比阿奴大不了两岁,每次和爹爹去镇上?,都十分馋糖果铺子里的麦芽糖,可她每回路过时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唯一的一次,他爹终于舍得花了十文钱给她买了几颗糖,却在她吃完第一颗糖后,就?把她卖去了戏班子。
是以,在林晚的记忆里,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父爱,她都不曾得到过。
一个人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获得,这大概是另一种偿还。
就?比如现?在,当林晚看到容璋把阿奴放在肩头?,任由?他扶着他的脑袋,搡歪了他的发冠,抓乱了他一丝不苟的发丝,他非但不动?怒,回眸看向阿奴的眼里还满是笑意。
这再是寻常不过的一幕,却叫林晚动?容地红了眼圈,他捂着唇,才没有哭出声来,眼尾却有两行热泪无声落下。
她想,容璋也?许不是个好丈夫,甚至都不算一个好人,但他一定能是个好父亲。
但一旦孩子多了,这份父爱也?就?薄了,林晚心里升起一个诡异的想法,便是为了阿奴能有这独一份的父爱,她就?是演也?要同容璋演下去。
否则,容璋也?许如今还对她有情义?,她若是再和他耗下去,保不齐他就?有了新欢,有了新的孩子,而阿奴也?会跟着她一起失宠。
为着这常人不可理喻的念头?,在容璋抱着阿奴回来时,林晚见容璋额上?冒出了细汗,主动?地拿出了帕子去给他拭汗。
额上?的温软叫容璋为之?一愣,而后他缓缓抬起眼尾上?扬的凤眸,便对上?一双躲闪的眸,以及她那只躲避的手。
好容易有这等?进展,容璋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不由?分说便将手覆在了她手背上?,而后在林晚的惊诧中,将他紧绷的下颌贴向她捏着帕子的手,“这里也?有汗,也?得擦擦。”
在触及到男子面颊的刹那,林晚惊得手一松,帕子飘落,她薄凉的掌心严丝合缝地贴上?男子温热的面颊,一时间,四目相?对的两人皆是一怔,画面停止在了这一刻。
正这时,马车一个急转弯,林晚醒过神来,忙雷劈似地收回手,背过身去,将羞红的面颊隐藏在自己?投射下的阴影里。
虽只是个意外,可她方才都干什么了?
她摸他的脸了,且还摸了好久,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可他会信吗?
林晚拿眼尾余光去偷瞄容璋,就?看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那架势就?好似笃定了她在勾引他一般。
在这之?后的路途里,容璋就?将手肘闲散地撑在车窗上?,看她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偶尔还去扯自己?的头?发,好几次鼓足勇气看向自己?,动?了动?嘴皮子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都在他的注视中打了退堂鼓,唇角越来越翘。
因着方才在马车上?闹出来的事,等?马车到了荣国公府,林晚对容璋都是个避之?不及的态度,恨不得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才好,可关胜却告诉她,“夫人原来住的那个院子,世子爷说那个院子住不下你?们母子,现?在拆了,打算重新盖,夫人和小公子暂且只能住在墨林斋了。”
这个自然是如今的说辞,当时世子爷气得只想拆房子,可没说过要重新盖,不过这话却不是他能说的。
话音落,便有一个甜糯的女声响起来,“姑母,你?走慢些,当心路滑给摔了。”
林晚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个身穿绫罗绸缎,发簪珠钗的陌生女子款款而来,她的身侧是怒气冲冲的国公夫人,她们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几个丫头?,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倒不像是来替林晚接风洗尘的,而是来拿人去问罪的。
下意识的,林晚便拿求助的眼光去看容璋,容璋似了解她的担忧,捏了捏她的掌心以作安抚,而后侧身吩咐关胜将已进了屋子的阿奴带出来。
“还不见过你?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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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是方才得了门房的通报,得知容璋把林晚给找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子回来,可于沈氏而言,这个生在外头?的孩子,是不是她的孙儿还两说,因着担心她儿子被?那个女人蒙蔽,这才带着人八面威风地杀过来,本是想要给林晚一个下马威,最好让她交代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她们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却也?不做给别人养孩子的冤大头?。
可在见到阿奴的刹那,她心里的怒气全都烟消云散,这眉眼,这鼻子,这脸蛋,不是和她璋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啊,尤其那小孩儿还向他打躬作揖,软乎乎地唤她“祖母”。
沈氏霎时笑得眼角纹都出来了,拉着他的小胖手不肯放,“祖母的小乖孙,告诉祖母,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奴奶声奶气地道:“阿奴。”
沈氏身边的沈馨宁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表哥的长子,怎么取这么个名字啊,难听死了。”
话一出口,容璋就?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连沈氏都骂了她一句,“闭嘴,你?懂什么,贱名才好养活。”
沈氏无视跺脚的沈馨宁,又问阿奴:“祖母的乖孙,大名叫什么啊?”
阿奴摸了摸脑袋,他也?不知道他的大名,只得求助地看向林晚,沈氏顺着他的目光,才正眼瞧向林晚,这个女人虽然出身不好,又十分不识抬举,但倒还算是有一样好,生了个如此好的孙子,沈氏免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既然回来了,就?好生住下吧,往后不要作闹了,和璋儿好生过日?子。”
因着原来的院子拆了,林晚也?只得暂时在墨林斋住下,容璋的意思是,阿奴大了,应该单独住一间屋子,而她的包袱却直接被?送进了容璋原来的卧房。
对于容璋的这个安排,林晚原是很抵触的,可白日?里她才下定决心要为了阿奴争取父爱,刚一回府就?碰到个劳什子的表妹,那表妹可不止一次偷瞄容璋呢,她可不能这么把人往外推。
心一横,林晚还是同意了与容璋同住一个屋子。
只是,到了夜里,当容璋从隔间的浴房出来,下颌上?还滴着水,灼热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她又开始无所适从起来,翻了个身,叫自己?背对着他。
可男子清冽的气息,却没有因为她的避开而缺席,很快便不容分说地袭了过来。
第47章
觉察到他根根分明的手指不安分地游移, 林晚有些无所适从?,“世子爷赶了几?日?路,难道就不累吗?”
容璋睇了她一眼, 此?刻已然是眼波盈盈,双颊也?透着粉, 便知她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趁势低下?头去。
寝衣一片濡湿,黏腻得厉害, 林晚推开他的脑袋, “世子爷又不是小孩儿,怎么......嗯.....你又在做甚么啊?”
却是容璋又转移了阵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