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左边的女子身穿大红的戏服, 回眸浅浅一笑将?那雪色水袖甩出?,娇俏得似那柳梢头欢快鸣叫的黄莺。

此女正是四年前和亲途中自缢而亡的林晚。

对于林晚的死, 时?至今日关胜也不是很明白,肚子里分明揣着一个金疙瘩,却?为何非要闹得个一尸两命?

她自己死了?便罢, 就?是可怜了?小小姐, 还不曾见过天日就?这么没了?。

关胜叹息一声,掏出?一个拨浪鼓放在右边画像之下,画中是一个身穿锦鲤戏莲大红肚兜的小女童,手臂胖乎乎的像一截一截的嫩耦,那清凌凌的杏眸像极了?她的娘亲。

为何是个小小姐, 而不是个小公子呢?这就?要从世子爷的一场梦说起了?。

那一日,自打林姨娘去后就?不好?入眠的世子爷,竟在亥时?中便睡着,可半夜却?从梦中惊醒,醒来后便说他梦见了?一个极为像林姨娘的女婴。

掐指一算,也是巧合的很,差不多该是林姨娘临盆的日子。

因着这个梦的缘故, 世子爷认定了?他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个闺女。

非但给?她取了?名字容慧, 慧通悔也,还不顾众人的反对,将?容慧计入了?容家族谱, 算起来是这一辈行四的姑娘。

按世子爷的话说,他的女儿就?是做鬼, 也不能是个孤魂野鬼。

而至于林晚,却?是没有这个待遇,当时?世子爷要开宗祠将?小小姐记入族谱,关胜曾多嘴问过一句,“可要趁此机会,在容家祖坟给?林姨娘建一座衣冠冢?”

当时?世子爷是怎么说的呢,他说:“她恐怕是不愿做我容家的鬼。”

显见得世子爷对于林姨娘私奔这事?依旧是耿耿于怀。

不过,世子爷没给?林姨娘建衣冠冢,却?也还是惦记着她的亡魂是否安宁,自从林姨娘娘去后,每个月初一十五,世子爷都会住在法华寺,亲自给?这一对苦命的母女诵经。

思绪回笼,关胜将?一只还挂着晨间露珠的红色山茶花插入了?苍青色的瓷瓶中,“林姨娘,今年慧园的山茶花开得格外好?,你若是还在世,定然会喜欢。”

原来的折香馆牌匾换成了?慧园,里头的绿梅也早就?被一株山茶花取代?,四年下来竟也养出?了?些气?候。

关胜摆好?供品、插好?花、燃好?香烛,便出?门去寺庙后山的寮房安排住处,这几日是林姨娘和小小姐的忌日,世子爷照旧例要在这里住上?整整七日,给?她们念经超度。

关胜走后,房间内则只剩下容璋,他跪坐在蒲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串盘出?包浆的佛珠,嘴里念出?的梵语是经文中的往生咒。

“容侍郎。”容璋如今时?任刑部侍郎,姜芙特地等在这里,是有事?相求。

容璋捏佛珠的手一顿,他掀起眼皮子睇她一眼,而后又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

“容侍郎能不能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帮一帮我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璋这才站起身,他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林晚,而后不由分说将?姜芙请出?了?房间,十分疏淡地道:“容某与姜小姐何曾有过交情?”

在姜芙而言,他们两个几度谈婚论嫁,自然是有几分交情在,可他却?全盘否认这一切,姜芙不服气?地抬起下巴,“我们两家谈婚论嫁,若非赤真横插一脚,如今我们只怕都成婚了?,容侍郎这么说,未免太过无情?”

容璋忌惮地瞥了?一眼林晚的画像后,赶忙将?身后的门关上?,急切撇清干系,“姜小姐慎言,你我何曾谈婚论嫁?”

就?那么在意那个戏子?即便她已经死了?,还担心她会吃醋?姜芙有些想?笑,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会输给?一个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的戏子。

再者说,怎么就?没有谈婚论嫁呢?当时?可是国?公夫人牵的头,不过姜芙今日是来求人的,求人便要有个求人的态度,既然交情攀不上?,便只能把自己的条件摊开来说,“容侍郎若肯对我爹手下留情,我家可允诺白银万两。”

这几年因着三皇子的倒台,他从前的党羽一个个被清算,姜芙的父亲忠勇侯自然也在其?中,从前一桩买官鬻爵的案子被翻了?出?来,如今已收监大理寺,下一步便会移交到刑部,一旦刑部定案,便再无翻身之日。

买卖官位这种事?,不比杀人放火,可大可小,能运作的余地也大,是以姜芙才会想?起求容璋,刑部目前尚书一职空缺,容璋这个刑部侍郎是刑部的话事?人。

可财帛显然不能打动容璋的心,“令尊之事?自有公正的裁决,姜小姐所求恕容某无能为力,姜小姐还是请回吧。”

“我姜家若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定然以太子为马首是瞻。”姜芙又加码道。

容璋连曾经昌盛的忠勇侯府都看不上?,何况是如今落魄的忠勇侯府,“姜小姐不必再言,否则本官便不得不治你一个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

这个结果?姜芙并不意外,这几年容某在官场上?越发雷凌风行,因其?办案狠厉毒辣又铁面无私,同僚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玉面修罗。

不过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就?不是不能攻克,而容璋的弱点么?

姜芙打量的目光一一掠过容璋那愈发凌厉的脸,那瘦金体似的身姿,以及那不是很合身的雪色衣袍,一个公府世子,堂堂刑部侍郎,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可不就?是为着那个戏子?

“若是我能帮你找到林晚,容侍郎可否放我爹一马?”姜芙知道她这话很是荒谬,但为了?救父亲出?牢狱,即便是只有一线希望,她也想?试一试。

她记得她当时?听说,林晚那个师兄为了?抢她的尸体,被侍卫砍了?一刀还不肯罢休,后来还是容璋怕扰了?林晚清静才放的人。

当时?姜芙就?想?,为了?一具尸体,如此不依不饶,实在很是古怪。

再一个,当初折颜也是说死了?,结果?呢还不是好?好?的活着?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林晚可能还活着。

容璋何尝不想?林晚还活着,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亲手摸过她的脉,亲耳听过她的心跳,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于是,他苦涩地笑了?笑,“若你真能将?她找回,我便是应承你又何妨? ”

姜芙见他答得轻松,显而易见是没有当真,其?实姜芙也没有头绪,但即便是再渺茫的希望对于姜芙而言也是可能救命的稻草。

毕竟,对于容璋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即便是玩笑话,他也能做到一诺千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事?对于容璋而言,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如今刑部尚书空缺,刑部暂由容璋这个侍郎坐镇,是以等容璋在法华寺念满七天的经书后,等着他的是刑部大大小小的案子。

这一忙就?忙到了?年关,转眼又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元宵宴结束后,关胜照例驾车去了?御街的灯会。

每一年的花灯节,不论再忙,世子爷都会抽空来御街买一盏燕子灯笼,回去放在墨林斋的博古架上?,夜深人静时?,关胜时?常看见世子爷对着那些灯笼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