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璋的马像疯了一样冲出围场,将他甩下了悬崖,现在还死生不明。
得到朵丽的信,折颜就马不停蹄往金陵赶,可她才刚刚下榻四夷馆,连行装都来不及收拾,便听闻了一个噩耗。
容璋竟然摔马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精通骑术,怎么可能会摔马呢?”
赤真一开始也不信,初见容璋那日,容璋在蹴鞠赛上的马术可谓精湛,怎么也不会是个会摔马的,若非去了好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赤真都要以为他是为了躲她的婚事而故意为之。
在容璋摔马后的第三日,几位太医皆表示容璋醒过来也是个残废时,赤真便将请旨赐婚的折子撤了回来。
实际上不只是她,赤真还得知忠勇侯府那个和她抢男人的小姐也歇了同容璋定亲的心思。
毕竟谁稀罕嫁给一个废人啊,若是容璋成了残废,官是做不成了,不仅官做不成了,怕是荣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也保不住。
这样的一个废人,即便他生了一张天人般的脸又如何呢,她注定是世俗意义上的失败者,嫁给这样的人是要被笑话的。
赤真将目光放到折颜那因为赶路而磨破了的腿上,腿上浸出的点点血迹彰显着她对容璋的爱意。
只是不知这份爱意在容璋即将残废这个事面前又该何去何从?
又见折颜捧心泪下,倒显得自己多无情似的,赤真恶意地笑了笑,“先生同容世子情意甚笃,既然知道他一直惦记着先生,满心满眼都是先生,先生定然不会因为他不良于行就嫌弃他的噢?”
折颜摸了把眼泪道,“我自是不会嫌弃他的,只要他还肯要我,哪怕他一辈子站不起来了,我也要陪在他身边。我这回回来,就没想过再回去。”
赤真翻了一个白眼,“朵丽,给折先生备上一份大礼,容世子如今生死不明,先生总归是牵挂的,国公府总是要去一趟才是。”
可折颜沉默半晌后,才道:“也不着急在这一时,等他醒来再去看他也不迟。”见赤真唇角翘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又替自己找补道,“公主有所不知,国公夫人很是不喜欢我,如今世子爷没醒过来,我实在是不敢前去国公府。”
赤真冷笑一声,到底没有再说甚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也是选择放弃了他?
不只是这些曾经爱慕过容璋的女人,即便是容璋的家人,也全都因为容璋的不幸而心思各异。
容璋作为大房一脉的独子,因着他的病重,国公府现如今可谓是暗潮汹涌。
大房唯一的儿子出了事,爵位的事情便只能轮到二房,毕竟国公府就没有残疾继承爵位的先例。
这些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二老爷私底下已经找国公爷谈过,希望他能够奏请皇上,取消容璋的世子之位,另封二房的大公子容欢为荣国公府的世子。
又传二房的四公子容进不服气,同样都是二房的嫡子,凭什么他不行,大公子如今可是连个儿子都没有呢,他媳妇可是已经给国公府生下了两个嫡孙。
丁香将这些话传到林晚耳朵里时,林晚正在用帕子给容璋擦脸,闻言她将帕子扔回铜盆中,捂着唇低低地哭了起来。
“这些人也太势利眼了,从前世子爷好的时候,他们沾了世子爷多少光,谁不以世子爷为傲。就四公子那个官职,听闻还是世子爷帮的忙呢,结果世子爷一出事,人还没醒呢,他们就想着他的爵位,实在是太可恶了。”
丁香道:“人就是这样的么,拜高踩低,趋炎附势,姨娘你快别伤心了,等下你也病倒了可怎么办?谁还能有你伺候得仔细?”
林晚这才用袖子拭了拭泪,“你说得对,我不能倒下,丁香你帮我把水端下去,另外帮我把活络油拿过来,太医说了,每日都要给他按摩腿脚,否则到时候没事也成了有事。”
关胜端着药走进来,就听到主仆两人这一番话,心里也是十分叹然,在所有人都抛弃世子爷的时候,唯有林姨娘在心疼他。
自家世子爷这么一招釜底抽薪,虽然骗过了所有人,却也看清了所有人,独独只有林姨娘通过了这场人性的考验。
关胜不免看向床榻上的容璋,见他居然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心里也是佩服至极。若是换成他听了这番话,早就装不下去了。
不过,在关胜走后不久,有个人偷偷地睁开了眼睛,看向灯芒下为他忙碌的女子。
第17章
林晚净了手,用棉巾擦干净,这才拿着装在瓷瓶的活络油走到床前。
容璋不得已闭上眼,却依旧留了一丝缝,见女子取了油在掌心搓热,之后才覆盖上他的小腿上。
林晚温热的掌心覆上的刹那,容璋微不可查地呼吸一沉,偏林晚却一点也没个自觉,从小腿到膝盖,从膝盖到大腿,全都按了个遍。
而至于腿根,林晚也没有区别对待,完全没有想过她细腻的肌肤,再加上濡湿温热的药油涂抹在这个地方,会造成什么后果,等做好这一切便拍拍屁股走人。
其结果就是后面进来的关胜承受一顿莫名的躁意,“谁叫林晚给我按腿的?”
关胜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可是林姨娘按得不到位?”
容璋脸色铁青却不好说透,只冷冷道:“叫她回折香馆去,别在这里碍事。”
这的确也是这个道理,自家世子爷原本的确是打算装病,可也没有这么个装法啊,一整日躺在床上,一日三顿吃不必要吃的汤药,没病也会憋出病来。
可林姨娘见天的来,后来见世子爷不醒,干脆直接搬到了墨林斋,若不是关胜劝着她夜里歇在东厢,她非得跟世子爷睡一个床铺不可,那世子爷却是透口气都不成了。
想起这个,关胜也是好笑,“林姨娘也是关心你,世子爷这些日子想来也是看明白了,不说姜小姐和赤真公主,也不说二房那些人,就是国公爷都想把那个外室子接回来了,夫人为了拦着他,破天荒给国公爷纳了妾……”
亲不间疏,关胜没有说得太透,但不论是国公爷还是夫人,很明显都在做世子爷好不了的准备。
失望吗?其实不过是人之常情。
但寒心呐,但好在,“也只有林姨娘还是个好的。”
然容璋对此却冷漠以对,“没有什么好与不好,身份不同,选择不同而已。”
关胜仔细琢磨这句话,才明白,或许他是在说姜小姐和赤真公主因为出身好,是以不必委屈地嫁给一个残废,而林姨娘因为出身不好,莫说是嫁给一个残废,就是守着一块灵位,也好过她自己颠沛流离。
虽然这话委实诛心,但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关胜不再替林晚说话,转而问:“世子爷这病要装到几时啊?再装下去你就要成孤家寡人了。”
容璋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现在还不到收网的时候,再等等看。”
关胜听得云里雾里,只当是世子爷另有打算,也并不再过问。
而与此同时,东宫的太子妃也向太子抱怨,“殿下,我们到底还要关多久啊?臣妾都快关得发霉了。”
容璋如今只不过在床上装病十几日,可东宫却已经封了一个月,这可不是个好的兆头,朝堂上一片的风云诡谲。